孟五月 作品

第42章 正文完

新年過後, 阮念和梁西聞的生活歸入了平靜,只是在這樣的平靜下也好像藏著許許多多的愛意。

 幸福和愛都藏在每一天的每一個分秒之中,好像這世間在普通不過的一對夫妻。

 梁西聞每週三和週日會去超市購物, 兩人下班後一起開車去商場,每次都是滿滿的一推車, 只是以往總買蔬菜水果肉類的梁西聞突然記住了零食區的位置,甚至總能比阮念更先找到她想吃的餅乾。

 起先梁西聞還以為阮念沒吃飽,後來發現她只是有時候想動動嘴打發時間,梁西聞生活又極其健康,於是給阮念買了許多各式各樣的堅果。

 傍晚的時候,阮念坐在客廳裡奮戰翻譯,梁西聞一邊看著報表一邊剝開心果, 過上幾分鐘就推過來一小碟。

 阮念當時有個奇怪的比喻,她說自己像個蝸牛。

 “為什麼是蝸牛?”梁西聞仍舊坐在她旁邊剝開心果, 一會又換一把松子剝。

 “因為蝸牛去哪兒就把家帶到哪兒,我特別想去哪兒就把你帶到哪兒。”阮念抱著電腦坐在他對面, 問他說,“那你覺得你是什麼動物?”

 梁西聞看著她身後那隻北極熊玩偶, 他揚揚下巴, “北極熊。”

 “為什麼?”

 “因為北極熊是住在冰原上的獨居動物, 總是獨來獨往,”梁西聞推過來一碟剝好的松子, “可遇見你之後我卻又覺得我像一隻天鵝,一隻只愛你的天鵝。”

 “為什麼又變成天鵝了?”阮念趴在桌上,挑了一顆漂亮的開心果遞到他唇邊, “你跨度還挺大。”

 梁西聞想想說, “天鵝一輩子只會有一個伴侶麼, 天鵝總喜歡用脖頸去貼近它的另一半,它的伴侶離開後,天鵝就要孤獨終老了。”

 阮念思維就散下來,“那你說要是以後我死了……”

 梁西聞其實不太避諱死亡這樣的話題,他看的挺淡然。

 “怎麼講呢。”他想了想,然後問她,“真想聽?”

 阮念點點頭,“我聽著。”

 梁西聞說的挺平靜,“如果你走在我的前面,我也不會單獨留在這個世間,如果是我先走,我大概會安排好所有的身後事,希望你還能看到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

 阮念扁嘴,“你怎麼這麼悲觀。”

 梁西聞剝著開心果,有點兒耍賴,“反正就是這樣,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很少有讓我愛的事情,我只是很愛你而已,多了一個繼續愛這個世界的理由,沒遇見你之前……”

 “就怎樣?”

 “我就想過,我就這麼活著,六十歲退休,小病就治,大病就死,留點兒體面少遭點罪。”

 “……”阮念有點震驚梁西聞這思想,然後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你沒抑鬱吧?”

 梁西聞睨她一眼,笑著問她,“抑鬱摸額頭啊?”

 “……”

 “沒抑鬱,可我現在不這麼想了,”梁西聞說,“我想我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你吃我做的飯吃到八十歲,以後呢多活幾日就是上天的恩賜,我多了一個想要照顧的人,想要一直一直愛的人。”

 梁西聞說完,又剝了一點兒夏威夷果,然後傾身過去看公司的郵件。

 阮念坐在他對面,目光瞧著他。

 她想起很早很早見過的梁西聞……那會她大概還小,季霜帶她去廖芝那兒吃飯,她偶爾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梁西聞,兩人除了匆匆一眼的視線再無交集。

 她卻在這會回想起來那一幕,那是個伶仃蕭瑟的冬天,沒有花開,枝杆枯槁,他一個人站在院子裡打電話,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背影挺拔卻又無比的冷清,眉眼之間除了淡漠再無其他。

 如同覆蓋在松林上的一捧雪,寂寥、清薄。

 甚至是後來初初見他,他的眼神幽靜到像是月夜下靜謐的水。

 他那樣想其實一點兒都不奇怪,那時他的生命中好像只有刻板的工作,近乎嚴苛的生活習慣,總喜歡離群索居的孤寂。

 後來他才知道愛原來會讓許多瞬間變的美好,開始期待著還沒發生的第二天。

 阮念想了想說,“我以前總有很多奇怪的想法,我想三十歲後去窮遊世界,我想去很多很多地方,我想去布拉格看日落,想去約旦看佩特拉古城的卡茲尼神殿,想去看看俄羅斯紅場,想去倫敦看看哥特風的英國議會大樓……”

 “……”

 “後來我不想闖天涯了,”阮念趴在桌上對他眨眨眼,“我的江湖夢消失了,我開始想每天吃到梁西聞做的菜,想要睜開眼睛看到梁西聞。”

 梁西聞嘖一聲,“咱倆挺配。”

 阮念不明所以,“嗯?”

 梁西聞說,“一個盤算著老了病了就死,一個想著去窮遊闖蕩世界。結了婚啊,一個開始想認真活著,一個開始想吃好喝好過一天是一天。”

 阮念笑呵呵地,“那現在不一樣了。”

 梁西聞問她,“怎麼不一樣了?”

 阮念認真回答說,“我們可以考慮退休後去富遊世界,你想喝港城的絲襪奶茶,我們買機票就去,我們去土耳其吃烤肉,我們要活到八十歲,生病之前把錢揮霍一下,反正死掉也帶不走。”

 她說的莫名有點熱血,有種這個年齡特有的天馬行空和稚拙。

 梁西聞聽笑了,還是順著答下來,“嗯,退休了我們就把錢揮霍一下,大詩人,你可真浪漫啊。”

 阮念揚揚眉毛,“那當然,我當了這麼多年無產階級,等我退休了,我就好好地享受一下資本主義的紙醉金迷。”

 梁西聞失笑。

 阮念說,“到時候就從刷梁西聞的卡開始。”

 梁西聞懶洋洋嗯一聲,又給她剝了一瓣兒柚子,指節敲敲桌面,“說得好。您這稿,翻譯多少了?”

 阮念有點兒沉浸在美好的幻想裡,然後神清氣爽,她發出滿足地喟嘆,“活著真好,有白日夢可做,就是退休好遠哦。”

 梁西聞提醒她,“今天翻譯的兩頁也好遠啊。”

 阮念想起美好的退休白日夢,又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這樣的時間總是過的溫馨,有梁西聞監督著她工作,阮念也好歹是卡著截稿日交上了自己滿意的文檔。

 故事不長,十五萬字,五篇三萬字的小故事,難度也不大,但阮念還是斟酌著修改了許多用詞。

 那個春天格外令她驚豔。

 三月初時,梁西聞院子裡的玉蘭樹姍姍來遲開了花,院角的流蘇也抽了芽。

 三月的燕京有著北方獨有的幹冽和晴朗,藍天白雲,如此的清透,是難得的好天氣。

 玉蘭花好像一夜就開了,明明昨天還是羞澀的花苞,阮念還想著什麼時候開。

 就那一夜的春風。

 乾枯而遒勁的樹枝上掛滿了白色的花,院子裡的香氣撲鼻。

 那會週末阮念坐在院子裡的搖椅上曬太陽看懸疑小說,梁西聞便在院子一側的廊亭那兒偶爾臨摹個字帖,偶爾把他的琴搬出來。

 暖洋洋的太陽,攜著花香的風,春天過的好慢好溫柔。

 梁西聞有時坐在廊亭那兒給她彈《江南》,阮念總是特別喜歡看他彈琴的模樣,好似漫天的春日,院中盛放的白玉蘭,流蘇也抽出綠生生的新芽,他早上才去遛過十一還沒換衣服,白色的長袖外面一件兒白色的長袖襯衫,他的袖子微微向上挽起,手腕至手指的線條利落而分明。

 他右手小臂處的水墨仙鶴彷彿也在微微動盪,他的手腕那兒還戴著一隻阮念早上找不到的髮圈。

 梁西聞只有右手戴了玳瑁的義甲,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甲圓潤而乾淨,溫煦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好像分秒的時間都被填進了無數的溫柔。

 阮念有點出神地看著他上下撥動琴絃的手,他的動作張弛有力,似用力卻又如此溫柔地勾動琴絃,他的左手懸浮在琴絃之上,修長的中指輕輕抹過掃弦。

 阮念慢悠悠地喝著他泡好的清茶,滿足地咂嘴,手裡的書都忘了翻頁。

 阮念坐在他的身邊,好像也在無形裡督促他練琴。

 “我彈個琴,你這眼神兒怎麼還帶著色.氣呢?”梁西聞故意逗弄她,“我賣藝不賣身。”

 阮念咂咂嘴,擺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樣,搬了張椅子並肩坐在他身邊兒,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那要不今晚你別侍寢了?”

 梁西聞眼神一暗。

 阮念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繞到另一側,將他的臉轉向自己。

 阮念有點壞的吻住他,厚臉皮了不少,“夫妻之間賣什麼身,這是合法合理的……唔。”

 阮念剛想撩撥他一回,話都沒說完就被他堵住了唇。

 阮念覺得大事不妙,推推他肩膀,梁西聞卻站起來,打橫將她抱起來,阮念一窘,好像婚後二人從未在白天發生過什麼。

 她覺得白天特別羞恥。

 梁西聞其實對她沒有什麼抵抗力,原本的冷靜自持也有點兒不見了蹤影。

 “梁西聞……這才早上七點鐘……”阮念臉頰漲的通紅,“不行不行……”

 “哪兒不行?”梁西聞學她剛才那股子混不吝模樣,“晚上不能侍寢,我白天給您侍寢。”

 阮念腦子瞬間炸了,胡亂找藉口,“我今天……我今天……”

 “你今天什麼?”梁西聞抱著她上樓,呼吸有點兒隱忍和剋制。

 阮念眼睛一閉,“我好像快來生理期了……”

 梁西聞彎唇,“念念。”

 “啊……?”阮念思緒都飄了。

 “你生理期不固定幾號,因為你的生理期間隔29天,今天距離你上次生理期才過去11天,”梁西聞對她挑眉,“我記得清清楚楚。”

 “梁西聞……你怎麼這都記啊!”阮念磕磕巴巴,瞧著室內一片光明,恨不得穿越回幾分鐘之前,她一定決不招惹他。

 哪兒想過他這麼不禁招惹呢。

 梁西聞卻說,“我還記得你的三圍。”

 “……”阮念有點兒絕望,企圖跟他裝可憐,“梁西聞,這周已經三次了,我申請調休,我要調休。”

 梁西聞的手指勾落她的發繩,阮唸的長髮散在身後,臉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緋色。

 梁西聞站在她的身前,他單指挑起她的下巴,眸光深諳,喉結微微滾動一下,像是被束縛的剋制,“你知道我對你沒什麼自制力也不太想控制,那就別太惹.火。”

 阮念欲哭無淚,“我只是很單純地親了你一下。”

 梁西聞說,“我上鉤了。”

 然後梁西聞隨手脫了襯衫扔在一邊,“自覺點兒?”

 阮念還試圖心虛地討價還價,“你也明明知道我有時候就是很想親你一下,我……”

 梁西聞撈過櫃子上的盒子,拎出一隻夾在指尖,“躺下還是在上?”

 阮念別開眼,自知躲不掉了,回想起以前,每次都幾近天明,阮念深諳今天上午要廢掉了,彷彿腰都不自覺酸了一下。

 阮念試圖激起他一點兒同情心,故作委屈地說,“梁西聞,我還挺懷念……”

 梁西聞就站在她面前,有點戲謔地看著她。

 “我還挺懷念那會兒你跟我說幾句話就耳朵發紅的時候,那時候我覺得你看起來好溫柔,每次跟我講話都那麼溫柔,怎麼就……”

 “怎麼就……?”

 阮念要瘋了,他好像聽不懂她的暗示。

 “怎麼就什麼?”梁西聞問她。

 阮念一閉眼,破罐子破摔,“怎麼每次都四個小時,五個小時,我以為我可以休息了,你還要繼續……”

 梁西聞眉眼含笑,聲音藏著一點兒笑意,“因為我好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阮念說,“我們可以看個電影冷靜冷靜……”

 梁西聞問她,這話好像她說過,“誰結婚結素的?”

 “現在非做不可嗎……”

 梁西聞向前走近一步,微微彎腰俯身看著她,視線相交,梁西聞湊近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問她,“寶寶,那你告訴我,我哪次不溫柔了?”

 阮念覺得梁西聞對她很有反差感。

 他總是溫溫柔柔一副清冷斯文模樣,總是一副居家耐心的模樣。

 然而某些時候並不是的。

 怎麼會這麼漫長。

 最後果然到了十二點多些。

 阮念毫無氣勢的發誓,“我以後清心寡慾地抱你親你。”

 梁西聞將空掉的盒子扔進床邊的垃圾桶,像是寬慰她——

 “這次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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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四月時,阮念工作也忙了,公司裡近期接了好幾個大的跨國項目,阮念得開始著手翻譯合同,於是跟梁西聞嚴令剋制,梁西聞倒挺理解配合,就是當時特別氣定神閒地說,“行,以後給我慢慢補回來。”

 阮念直接忽略他,心想工作也好,不然她真是快要休息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