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第60章 禁足

 江晚吟是想拆穿, 但不是在今晚。


 在舅舅尚被控制的時候。


 然而她越緊張,陸縉的呼吸越重。


 窗縫也隨之開的越大。


 遠遠的,透過窗戶的縫隙, 江華容也發現了半張側臉。


 是江晚吟。


 她在這裡做什麼?


 屋子裡沒點燈,完全看不清。


 江華容依稀記得這間好似是陸縉那位早逝的兄長的房間。


 隱約聞得到一點酒氣。


 江華容正要上前, 這時,窗戶又多開了一指寬的縫。


 江華容忽然發現江晚吟身後還有一個人。


 是陸縉。且一隻手,有半截,橫在江晚吟的衣襟外。


 那一瞬間, 江華容渾身的血直衝天靈蓋。


 尖聲幾乎要從喉嚨裡衝出來, 她連忙伸手死死捂住。


 倒著步子往後退。


 遠遠的退到了院門口,一站定, 無際無邊的恐懼從四面八方盡數湧了上來。


 這個時候,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陸縉發現了?


 還是江晚吟故意的?


 江華容腦中思緒混亂,夜風微寒, 只覺得黑漆漆的夜裡又彷彿伸出了無數隻手臂, 要將她拉下泥潭。


 站在夜風裡冷了好一會兒,江華容方暫時鎮定下來。


 不會的。


 江晚吟舅舅還在她手裡,她即便心懷怨懟,這個時候也必不敢做什麼。


 至於陸縉, 江華容忽然想到了剛剛離的很遠便聞到的酒氣, 一定是像上回在披香院一樣,陸縉應當是把江晚吟當成了她。


 江華容強自安慰自己, 又叫來了孫媽媽,死死守著院門, 自己則遠遠的躲開。


 這一瞬間, 她心底又湧上一股難言的悲哀。


 將自己的夫君親手推進妹妹懷裡, 且要幫他們費心遮掩的正妻。


 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一個了吧……


 窗裡,江晚吟抓著窗框,既疑且懼。


 陸縉一貫不溫柔,但從未有過像今晚這樣。


 指腹粗糲,一層薄薄的繭子狠狠揉著她的唇,幾乎快揉出血來。


 江晚吟覺得自己真的會被活活弄死。


 當被抱起往外面走時,江晚吟頓時又生出另一種恐懼。


 屋子裡的燈雖滅了,但外面明月高懸。


 陸縉即便是醉了,一旦見光,也會認出她是誰。


 江晚吟緊緊圈著他的腰,不肯往外去。


 可陸縉卻仍是完全無視她的祈求。


 他生來便是天之驕子,所欲所求,無所不應。


 即便知道自己被矇騙,念她身份低微,憐她是被迫被逼,這些日子來一直暗中照拂。


 她落水,他跟著跳下去。


 她墜崖,他追著去救人。


 九死一生,險象環生,為了她的名聲,他百般設計,盡力遮掩。


 他以為,她再懵懂,多少也是明白的。


 可這一切,到頭來,不過換來一句她撫著他的臉,將他當做旁人,情意綿綿的叫“哥哥”。


 且那哥哥還是裴時序。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陸縉扼死她的心都有了。


 乾脆直接抱著她往外去,讓她在月光下親眼看看,她現在抱著的人是誰,與她親近到沒有一絲距離的人又究竟是誰。


 到時也不必再替她遮掩謀劃,拆穿一切,該休的休,該走的走。


 然每走一步,江晚吟都像被凌遲。


 眼淚一滴一滴,像迸濺的火星一樣被晃的濺到他手臂上,一遍遍輕聲喚他“郎君”。


 乞求的,哀憐的,夾雜著顫-抖的恐懼。


 害怕他發現,死死埋在他懷裡。


 陸縉被她纏的深吸一口氣。


 而明知她心有所屬。


 他竟然,還是捨不得放手。


 他明明沒醉,此刻卻覺得自己比醉了還不清醒。


 此時,外面找來的人越來越多,依稀有燈籠的光透過窗子影影綽綽的照進來。


 浮光掠影,光怪陸離,陸縉覺出江晚吟已經緊張到快要暈厥,他深吸一口氣,就地將她壓在案几上,在她暈過去之前快而狠地了結。


 桌面上剩下的半壇酒被掃的墜了地,杯盞狼藉,灑到了他們身上,到處都是酒氣,衣服全都溼透,酒和水徹底混在一起,難以分清。


 氣息平穩後,屋內只剩下罈子裡酒液汩汩的聲音。


 江晚吟幾乎快暈厥,再一看,陸縉不知何時已經闔了眼,彷彿已經醉酒睡過去。


 便支著手臂,小心地將他從她身上挪下去。


 等一切都收拾好,她出門時,正看見站在廊下的江華容。


 一見到她出來,江華容連怨憤也顧不上,只拉了她緊張地問:“怎麼回事,郎君可曾發現?”


 江晚吟搖搖頭,眼角微紅:“沒有。”


 “那他今晚是……”


 “應當是醉了,將我錯認成了你。”江晚吟猜測道。


 雖是如此,江華容仍是心有餘悸。


 這會兒一放鬆,她瞥了眼江晚吟裂開的裙襬,扭開了眼,將自己身上的披風遞給她:“先披上,家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回去換一身。”


 江晚吟也沒拒絕,輕輕嗯了一聲,裹著披風挪回了披香院。


 但不知為何,雖遮掩了過去,得知陸縉又將她錯認成長姐,這回,她心底卻有股說不出的不舒服。


 江晚吟走後沒多久,陸縉便醒了來。


 江華容見他醒的如此快,正糾結著要如何同他解釋剛才的人是她。


 陸縉卻只是揉著眉心,冷淡地擦身過去:“不是說家宴快開始了?走吧。”


 江華容見他好似完全沒懷疑,應了一聲“是”,便快步跟上去。


 出門後,陸縉又換了一身衣裳,等他們到了立雪堂的前廳時,家宴已經開始了。


 幸而是自家人吃飯,又是為慶賀陸縉平安回來,陸縉略尋了個藉口,便沒人計較。


 三房的黃夫人敏銳的發覺陸縉剛剛換了身衣裳,江氏也換了,便眉眼含著笑,低聲了對江華容道:“小別勝新婚,你們夫妻感情倒是好。”


 “沒有的事,三嬸你想多了。”


 江華容臉頰飛紅,低頭抿了口茶,滿口皆是苦澀。


 陸縉捏著杯子,眉眼沉沉,興致似乎也不是很高。


 黃夫人打量了一眼,發覺他們夫妻頗有些冷淡,便覺得當真是自己想多了。


 菜已經上齊了,正要動筷時,門外忽然又進來一個人,一襲煙粉色曳地羅裙,低垂鬢髮,斜插一枝珍珠步搖,輕聲跟長公主賠罪。


 是江晚吟。


 幾日不見,又遭了那麼多難,不但沒折損她的美貌,反倒好似讓她又豔麗幾分。


 一進來,蓮步輕移,眼底流波,讓人完全挪不開眼。


 長公主想起剛剛她似乎也去找了陸縉,便笑著道:“家宴而已,不必拘束,快坐著吧。”


 江晚吟謝過,這才款款落座。


 黃夫人之前因著六郎的緣故,雖不同意,但對江晚吟還是多注意了些,再一看,發覺江晚吟也換了衣裳,眼神不由得多停留了一刻:“江小娘子,你也更了衣?你們姐妹倒是都愛乾淨。”


 四周人的目光也齊齊打了過來,在她們姐妹身上逡巡。


 江晚吟抿了抿唇,尋了個藉口:“剛剛被貓撓了一爪子,衣服勾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