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時 作品

第42章 無心殺手(15)

 少年說話的語氣緩慢而認真, 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成分在裡面。


 他看向安室透他們的眼神也沒有半點輕慢和懈怠,就像是在對待勁敵一般。


 安室透怔怔地望著他, 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就像笑話一樣, 無形的寒意從心底升起,他忍不住想,難道少年真的無可救藥了嗎?


 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讓他對錯誤的教導那麼深信不疑?


 身側的諸伏景光臉色一沉, 看著少年說:“你把點心放下, 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他上挑的眉眼染著怒意, 溫和的眼神變得堅定而銳利, 像是隨時準備衝上去把少年給揍一頓。


 少年又咬了一口糕點, 執迷不悟地望著他, 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


 諸伏景光看他大口大口吃著自己的東西,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少年用猶如挑釁的眼神看著他,儘管他知道少年並沒有那一層意思在裡面。


 諸伏景光吸了吸氣,終究還是強忍下怒意,起身大步離開了。


 他不願讓少年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安室透下意識想跟上去, 看到一旁微眯起眼睛的少年, 又坐了回來。


 少年手裡拿著吃到一半的點心,說著最狠的話,幹最快的飯, 讓他又氣又無奈。


 難道真的沒有什麼事能夠打動他嗎?


 他真的打算就這麼當一輩子的殺手, 除了殺人其他什麼都不去不想?


 接到命令的話, 連一起吃飯的前輩也會殺死?


 他就是為了這種事而存在的嗎?


 一個個問題冒了出來, 安室透心裡也有著跟諸伏景光一樣的怒火, 然而他同時也知道, 這種事就算再怎麼跟少年說,少年也不會理解的。


 他所受到的教育,那位“前輩”給他所有的教導,都是為了讓他去殺人而精心設計的,除了殺人之外,他的認知裡不存在任何的事物。


 只有殺人,那就是他被賦予的全部意義。


 另一個世界在他的思想裡留下的強烈烙印,不是僅憑他們三兩句話就能改變的。


 安室透心裡嘆了口氣,裝出不悅的樣子,對少年說:“蘇格蘭做那麼多東西,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的。”


 似乎是覺得少年破壞了他吃東西的好心情,他放下了手裡的點心。


 少年瞥了他一眼,“我不會道歉的。”


 少年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拿起點心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安室透一時無言,氣氛沉寂下來,他眼神複雜地望著少年,少年卻悠閒自在,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過了幾分鐘,諸伏景光整理好心情,從遠處走了回來。


 他的手裡多了一瓶酒,依舊是他喝上次過的plymouth gin,只不過這次他拿了一瓶新的,才剛剛開封。


 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拎著兩個玻璃杯,一個給了安室透,一個放在自己面前,沒有少年的份。


 少年嘲笑似的掀了掀嘴角,見他不顧及自己,也沒說什麼,繼續吃著點心。


 諸伏景光大口大口喝著酒,酒的香氣漸漸在三人中間蔓延開來。


 普利茅斯的琴酒用料簡單,氣息乾淨溫和,淡化了杜松子苦味和辛辣,有著令人心曠神怡的口感,然而諸伏景光越喝眼裡的火氣就燒得越旺。


 少年不知不覺放下了手裡的點心,有種他想借著酒勁把自己狠狠揍一頓的衝動。


 少年覷了一眼對面的安室透,安室透悠悠轉著杯子,垂眸打量著手裡的半杯酒,就好像在看什麼寶物,對他偷看自己的眼神熟視無睹。


 少年:“……”


 想了想,他對怒氣值拉滿的諸伏景光說:“明天你跟我一起出任務。”


 沒有什麼是任務擺平不了的,有的話,那就多加一個!


 然而諸伏景光一聽他的話,怒氣值都快爆表了,罕見地用兇惡語氣拒絕道:“我不去。”


 再跟少年一起行動,他真的怕到了沒人的地方,他會把少年抓起來狠狠打一頓。


 少年剛才說的都是什麼話啊!!


 手裡還拿著他的點心,就說要殺他,諸伏景光覺得,少年不是沒心沒肺,是狼心狗肺還差不多。


 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諸伏景光說完,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年。


 少年似乎沒想到他會拒絕,愣了半秒,有些糾結地皺了一下眉。


 “可是除了你,其他人都沒空……”


 原來他擔心的就是這個嗎?!


 他還沒說完,諸伏景光就刷地站了起來。


 如果說之前他還以為少年邀請自己做任務,還帶著那麼一丟丟示好的意思,現在他徹底死心了。


 合著就是沒人了才找他的是吧!!


 這個混蛋!!


 臭小子!!!!


 把他都當成什麼人了!!


 諸伏景光飛快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安室透趕緊拉住他,“冷靜!蘇格蘭!冷靜!!!”


 他故意叫了諸伏景光的代號提醒他,這裡還是黑衣組織,可諸伏景光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如果說他們這些人裡,有誰最不能容忍殺人的,那一定就是諸伏景光了,小時候他的父母就是在他面前被人殺害的,所以在拉麵店裡聽到少年若無其事地說起殺人任務,他才會那麼失態。


 可是少年冷血到了什麼程度呢——一邊吃著他給的點心,一邊跟他說不要妨礙他,不然就殺了他。


 諸伏景光心想,好啊,既然另一個世界的零是把他揍到爬都爬不起來,才把那些奇奇怪怪的觀念灌輸進去的,那他也揍少年一頓好了。


 看看能不能把少年扭曲的思想給糾正過來。


 諸伏景光的眼裡溢滿了殺氣。


 安室透急忙給少年使眼色,然而他一回頭,卻看到原本坐在原地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跑的時候還帶走了一包點心。


 安室透:“——!!!”


 “你放開我!”


 諸伏景光撩起袖子大喊:“我今天就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前輩!!!”


 安室透:“啊……”


 看著少年機警到活蹦亂跳的背影,安室透突然也產生了一種想要衝上去把他按住的衝動。


 難怪hiro這麼溫和內斂的人都會被氣成這樣,跑得可真夠快的。


 他還把hiro的點心順走了!


 諸伏景光憤怒得想要罵人,瞪了少年消失的地方好一會兒,他憤憤地舉起手比了箇中指。


 安室透還從來沒看到過他這樣,不由得對少年產生了些許擔憂。


 不,明明更擔心的應該是hiro吧?明天跟少年一起出去做任務,不知道會不會被少年氣得眼前發黑。


 他要是真揍了少年,說不定會被護短的琴酒給盯上。


 琴酒表面上嫌棄少年,其實心裡說不定對少年滿意極了,少年到哪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才出去一會兒就經常被逮回去……


 安室透走了走神,諸伏景光掙脫開他的手,帶著惱怒地坐回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滿滿的酒。


 彷彿把面前的酒當成少年,他惡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他們在警校的時候是不能這樣喝酒的,但黑衣組織似乎是因為代號的關係,對酒桌文化非常推崇,很多事情都是一邊喝一邊聊起來的。


 但即使是加入組織之後,hiro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喝那麼多。


 安室透忍不住提醒:“你可別喝醉了。”


 “不會的。”諸伏景光甩了甩手。


 見他心裡有數,安室透也不說什麼了,又跟他坐了一會兒,說:“我去前面看看科恩他們。”


 知道他又想去收集情報了,諸伏景光舉了舉杯子,安室透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諸伏景光坐在草地上,他們帶來的蠟燭已經快熄滅了,只剩下走廊昏黃而溫暖的燈光。


 樓上一片漆黑,不知道少年有沒有回到房間裡,是不是又沒有開燈,諸伏景光仰頭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幽幽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