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時 作品

第40章 無心殺手(13)



 少年綠眸一顫,安室透神情冷厲地瞪著他,他呼吸微亂,那一瞬間露出來的表情像是不服氣,又像是隨時都會崩潰似的,然而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說,握緊轉頭轉身走了出去。


 安室透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慶幸,慶幸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對少年做過的事,讓少年到了這種時候都還能那麼聽話。


 少年出門之後,安室透迅速地蹲下去,醫生躺在地上,整張臉都是血,竟然還沒有失去意識,察覺到安室透抓著他的手試探脈搏,還發出了呵呵的笑聲。


 安室透低聲說:“麻煩配合我一下。”


 片刻後,房間裡傳來了醫生無比淒厲的叫喊聲。


 少年背對著房間門,猶如擺放在走廊上的人形雕塑,對那慘叫聲充耳不聞。


 安室透走出門,裝作殺完人之後用手帕擦血的樣子。


 少年眼神盯著前方的虛空,彷彿那空氣中漂浮著什麼極其吸引人的東西,以至於他看得目不轉睛,完全移不開視線。


 黑色的風衣從他身側垂下,銀髮的低馬尾紮在腦後,越發顯得身姿高挑挺拔,也許再過幾年,他就會完全變成琴酒那樣了。


 安室透原本是這樣以為的。


 可現在看到他,安室透感覺就像是看到了被比自己更弱小的獵物傷害到了,憤怒無比的幼獸。


 揮舞著不夠鋒利的爪子,憤怒地拒絕著所有人的靠近。


 明明他應該兇狠到讓所有人都畏懼的,可是看到他的瞬間,安室透的心卻驀地揪緊了。


 他在心裡沉重地嘆了口氣,走過去問:“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少年一聲不吭,周身的氣勢卻沉了沉,他的神色冰冷,如同被寒霜凍住了一般,可無論誰一眼看過去,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安室透沉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少年綠眸微顫,聲音低而壓抑:“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用手擦了一下臉頰,那道細長的傷口旁滲出的血跡瞬間被黑色手套擦掉,只留下一點淺淺的紅痕,在白皙的臉頰上顯現出一種冷漠而邪異的感覺。


 他像是要告訴自己那樣,重複道:“不會再有下次了。”


 彷彿剛才的失控只是意外,他回到房間裡,看也沒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而是撿起了自己的槍,還是彈匣和掉落的子彈。


 把子彈重新裝好推回去,視線落在地板打偏的彈孔上時,少年的神色變得更冷,眼裡流露出的所有情緒都像是被寒冰給凍死了。


 他拿著槍走向門口的安室透。


 “前輩怎麼會在這裡?”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安室透忽然有種彷彿看到琴酒站在自己面前的感覺,必須小心謹慎,說錯一個字,都有可能會被殺掉。


 他冷漠的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天生的殺手。


 安室透心情猶如墜入了深淵中,他勉強說道:“你走的時候那麼著急,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少年神色驀地一厲,不悅地看著安室透:“我不會出事的。”


 他像是小刺蝟一樣,尖銳地豎起了自己身上的刺,安室透頓時產生了無從下手的感覺。


 看著少年和琴酒越發相似的神情,安室透心裡突然生出了無法形容的不安。


 剛才在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到少年把槍收起,轉身就要離開,安室透連忙拉住他。


 少年偏過頭,綠眸冰冷地瞥過來。


 那眼神就好像在說如果安室透說不出攔住他的理由,他就會把安室透一起殺掉,安室透心裡的不安漸漸擴大了。


 之前少年明明沒有這麼強的攻擊性的。


 除了出任務的時候,他很少展露出這一面,現在卻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敵人,全世界都沒有一個能令他放心的地方。


 比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更警惕,也更令人不安了。


 凝視著少年所有情緒都被凍住的冰冷眼眸,安室透停頓片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問,轉移話題說:“還去蘇格蘭那裡嗎?”


 “不去。”


 少年甩開他的手,像是覺得他問了一個極其無聊的問題,立即就收回了視線大步離開。


 安室透跟上去,“蘇格蘭好不容易才買到你要求的小鰭……”


 他還沒說完,少年就說:“你覺得我會在意這些嗎?”


 他黑色的長靴踩在樓梯上,樓梯立即發出了岌岌可危的吱呀聲,彷彿隨時都會斷裂。


 看著他背對自己漸行漸遠,安室透心裡除了不安,還多出了沉重的無力感。


 明明在波洛的時候,他還那麼興致勃勃地給hiro發消息,想要好好折騰他一頓,現在卻說自己什麼都不在乎了。


 他是真的不在乎嗎?


 還是說……?


 安室透神色變幻莫測,足足在原地站了十來分鐘,他才回到那個房間,準備把昏死過去的醫生轉移到其他的地方。


 想知道在少年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等醫生醒了再問他了。


 少年回到基地的時候,天已經接近暮色,下車的時候,他正好看到琴酒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不遠處,手裡夾著根沒點燃的煙,眼神幽深地望著對面的樹林。


 少年走過去,聽到腳步聲,他說:“怎麼那麼久?”


 他的聲音像是有些不滿,少年什麼也沒說,走到和他並肩的位置,一起眺望著樹林和遠方的群山。


 琴酒覺得有點不對。


 少年在自己面前,一向都是不服輸的樣子,就連話都要說得比自己多一點,現在這種沉默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的。


 他視線瞥過去,看到少年側臉上那道淺淺的傷口,瞳孔微微縮起。


 “怎麼回事?”琴酒厲聲問,“回來的時候遇到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