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一陣腥甜的血氣。
在馬車裡徐徐盪開。
裴聞不許她提阮洵期。
自己又總是控制不住在她面前提起。
裴聞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他眼眶也不知什麼時候紅了。
興許是氣紅的。
“你為他推我?”
“我…”
“你上回還為他打了我一個耳光。”
裴聞平靜的和她翻起了舊賬,記得清清楚楚,一點兒都沒忘記。
姜雲歲自己都快忘記這個事了,她打過裴聞嗎?
那也是他欠打。
而且是她打人的力道和他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裴聞雙眸赤紅望著她,男人的臉就似被冰霜封印了一樣,“我當初真應該直接殺了他的。”
姜雲歲聽得煩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他了?”
裴聞冷冷反問:“為什麼不能提?戳你痛處了?你不是還念著他嗎?我這是在成全你,你也不用在心裡偷偷想著他。”
看她好像真的生氣了。
裴聞用沾著血的手握緊了她,腥溼的手掌貼著她的皮膚,一片溫涼。
姜雲歲覺得不舒服,低頭看了眼他手上的傷口,被桌角磕出了個不小的豁口,連皮帶肉都是傷,看著都疼。
“你的手…”
“不會死。”
“你不痛嗎?”
“不痛。”
既然他這樣說,姜雲歲也不想再管。
只是沾了血的手指貼著她的皮膚,在她臉上都留了鮮紅的血跡。
她的皮膚生得白。
猩紅色落在上面就似被血點綴了白玉,濃稠豔麗。
姜雲歲對上他漆黑的眼,許多話都嚥了回去。
她說:“我的臉被你弄髒了。”
裴聞盯著她的面容,每一寸都看得仔細,他掌心的傷口已經不再滴血,長指染著鮮紅,醒目刺眼。
他嗯了聲。
“一會兒幫你擦。”
“難受。”
裴聞沉默了片刻,做出了妥協。
他用帕子幫她擦乾淨了臉。
姜雲歲摸了摸臉還是覺得有點黏,她抿唇:“沒擦乾淨。”
裴聞打溼了手帕,又重新幫她擦了一遍。
又一遍遍擦乾淨了手指頭。
男人的手指,質地就像一塊漂亮的美玉。
皮膚好,修長纖細。
回京路途遙遠。
這一路上姜雲歲感覺自己比犯人還不如,裴聞從前還是收斂的,這回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夜夜與她同床共枕。
他似乎經常做噩夢。
半夜總是會醒過來,也不知他夢見了什麼,摟著她的力道越來越緊,目光幽幽盯著她。
裴聞被噩夢困擾也不止一日。
總是如此。
睡不成安眠覺。
夢裡人人都同他說她死了。
每個人都在逼迫他為她安葬,為她操辦後事,讓她安息。
他自己也像個行屍走肉,一點點、慢慢的操持她的喪事。
看著她下葬。
看著她變成一捧黃土。
裴聞覺著他自己也快死了。
睜開眼睛又忍不住慶幸只是不太好的夢。
他愈發患得患失,總是要親眼看著她才敢肯定她是真的還活著。
快到京城的時候,姜雲歲才又見到她買的那個奴僕,身形高大,皮膚黢黑,還是眉清目秀。
身上哪怕是粗布麻衣,也不會覺得這個人很魯莽。
只是他臉上多出了一道很顯眼的疤痕。
小指大小,在他的唇角。
好端端一張臉就這麼毀了。
那個疤痕所受的傷似乎極深,傷口早就落了痂,觸目驚心,也確實醜陋。
姜雲歲看見他臉上的傷,著實一驚。
“你的臉…”
壯漢還未作答。
周述就先站了出來:“稟郡主,是屬下不小心傷了他。”
姜雲歲怎麼可能相信。
周述哪裡可能會不小心傷了一個人,而且還是在這種地方。
姜雲歲記得自己的屋子裡還有治疤的膏藥,她心裡頭愧疚,總覺得他的傷是因為她才被周述給劃了。
“我那兒有藥,專門祛疤的。”
裴聞冷眼旁觀,倒是不信她那裡的藥有什麼用處。
他那一刀用了十成的力氣,傷口幾乎快要見骨,再好的傷藥也不可能治癒。
裴聞心裡戾氣更甚,不過他一向能平靜的壓下去。
總有一日,他也會控制不住劃爛了阮洵期那張臉,只會扮乖,裝好人,看那張會騙人的臉被劃爛了,他還能那麼討人喜歡嗎?
隔天。
姜雲歲就被裴聞帶回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