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51章 奶鹽



 距離太遙遠,她不確定。


 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甚至不確定剛剛是不是真的有人從觀眾席離場。


 她喘息越來越深,漸漸感到呼吸困難。


 情緒複雜,如絲萬縷的如絲線緊緊纏裹在心上,無數個念頭在腦子裡亂撞。


 指尖用力掐了下手心,痛感讓蘇稚杳清醒過來,她深吸口氣,回身,以肉眼不可見的迫切,邁開步子走下舞臺。


 小茸抱著那件厚白貂外套,等在後臺,見蘇稚杳下來,便過去要給她披上。


 蘇稚杳卻閃身從她面前越過,一下舞臺,便拎起長裙,匆匆地跑了出去。


 “杳杳,你去哪兒?”外面粉絲太多,很危險,小茸忙不迭叫上大為和里奧,一起去追她。


 蘇稚杳拎著冰藍色長裙,踩著高跟鞋,不顧形象地狂奔,生怕晚一秒就要錯過。


 哪怕她都沒有確定那人是否真的在。


 蘇稚杳一路奔到劇院大堂,站在層層繁複的水晶吊燈下,長髮甩得凌亂,有幾絲沾到臉頰和嘴唇,優雅盡失,很有幾分狼狽。


 她向四周張望,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感覺爍亮的吊燈在頭頂天旋地轉。


 怎麼都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只看到幾個保安守在門口,寬敞明亮的大堂裡,只她一個人呆呆立在中央。


 “杳杳——”小茸他們追上她,氣喘吁吁地說:“觀眾就要退場了,你在這裡不安全,先回休息室吧,要找什麼,我幫你找。”


 蘇稚杳喘著氣,捲翹的眼睫忽顫兩下,望著空寂的大堂,理智一點點歸位。


 她真是著魔了,到底在想什麼,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彷彿剛經歷過一場海嘯,殘留下苦澀,然後,內心又回到一潭死水。


 蘇稚杳頓時失去所有力氣,雙手垂落下去,長裙尾掉到地面,她垂下眼,整個人如墜冰窖,拖著沉重的裙襬,麻木地往反方向,走得很慢。


 “我走私人通道,你們不用跟著我。”


 她氣息微弱,聲音很無力。


 私人通道安全,小茸和大為里奧面面相覷,見她低落想要靜靜,就沒跟上去。


 通道長到望不盡底,像一條明亮的高速隧道,高跟鞋踩在瓷磚地面,空得能聽見一聲又一聲的迴響。


 這種空落感讓人絕望,蘇稚杳看著眼前的路,忽然想不通盡頭在哪裡,她眼睛開始發澀,又流不出淚,難受得厲害。


 蘇稚杳停住,慢慢蹲下來,臉埋到腿間,很用力地抱住自己。


 三年都過來了。


 現在怎麼就不行了呢。


 不知這樣蹲了多久,蘇稚杳覺得自己能平靜了,她抬起臉,吐出一口鬱氣,重新站起來。


 腿蹲得有些軟,情緒消耗後人也虛著,蘇稚杳昏沉沉走了兩步,一不留神,鞋跟踩到裙襬,人往前,驀地朝地面衝過去。


 一隻胳膊橫到她腰上,力道強勁,帶著她的身子往回一勾。


 倏地,蘇稚杳後背撞進一個硬實的胸膛。


 她還未從驚險中冷靜,就被空氣中淡淡的烏木氣息,引得陷入更深的驚愕。


 蘇稚杳低頭,看到摟在她腰肢的手臂,握腰的那隻手青筋脈絡清晰,戴著腕錶,小拇指有一隻銀色尾戒。


 身體裡的血液突然停止流動。


 蘇稚杳四肢都開始發麻,足足訥了半分鐘,冷不防地,在他的臂彎裡猛地回身。


 下巴高高揚起,她極近距離地,對上了那張眉骨深邃的臉。


 四目對視間,剎那暗流湍急。


 蘇稚杳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斂住呼吸,她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眼睛,心中都是久別重逢的激動。


 卻見他遲遲沒有表情,那雙漆黑眸子是午夜不起波瀾的海面,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根本沒有要和她相認的意思。


 一團洶湧的熾熱被澆滅。


 蘇稚杳心一截一截涼下,鼻腔泛酸,她無望地卸了勁,從他懷裡退出去。


 “謝、謝謝……”蘇稚杳低著頭,艱澀地道出一聲生疏。


 她偏開臉,慢慢回過身,朝自己的路走去。


 在她回身的瞬間,賀司嶼那雙寂靜的眼眸閃了閃,再難掩住歷盡滄桑後的傷感。


 ——人家杳杳跟著你,是冒了風險的。


 是,跟著他,就得要冒風險。


 已經辜負了她的一段感情,要他怎麼再辜負她一輩子。


 賀司嶼凝著她纖薄的背影,看著她越走越遠,剋制著。


 可面對她,他永遠沒有理智可言。


 他突然佯裝不下去,快步上前,拉住她胳膊,一把將她拽回到懷裡抱住。


 蘇稚杳被摟過去,撞到他胸膛。


 臉倏地埋在他大衣裡的襯衫上,男人滾燙的體溫包裹住了他,他壓下來,氣息灼熱地燙著她的耳朵。


 蘇稚杳再忍不住,眼淚一下飆出來,咬住唇不想哭出聲,人在他懷中止不住地顫抖。


 賀司嶼臂膀收緊,很用力地抱住她。


 她一哭,他前一刻的自控力前功盡棄。


 賀司嶼一隻手按著她的腦袋在自己身前,指尖陷入她髮絲,唇抵著她耳畔。


 嗓音不知何時啞透了,挾著微微的顫意,低柔而沙啞,對她說了重逢後的第一句話。


 “這些年,過得好麼?”


 他的聲音太催淚,蘇稚杳抽搭得喘不上氣,話也說不出,臉低埋著,一個勁點頭。


 賀司嶼感覺到身前一片溼,閉上眼,摟她更緊,掌心一下又一下地撫摸她的頭髮,安撫性地親了親她的耳垂。


 他嘴唇的溫熱,惹得蘇稚杳敏感地抖了一下。


 “你有……有想過我嗎?”蘇稚杳哭得透不過氣,哽咽著,嗓子都是啞的。


 他廝磨在她耳邊,低啞地回答:“每天。”


 蘇稚杳環抱著他的腰,淚水又流出來,他一句話,她忽然就失控了,不停往他懷裡擠,身子哆哆嗦嗦地,放聲哭了出來。


 賀司嶼胸膛起伏著,臉壓到女孩子的頸窩,聞著她肌膚淡淡的香氣,唇貼過去,親她的頸,再親她耳廓,又去親到她的頭髮。


 他手指摸著她後頸的皮膚,聽著她可憐的哭聲,喉嚨乾澀,心臟鈍痛得難受。


 委屈她的這三年,說任何話都不足以安慰。


 她哭了很長時間,起初像個孩子大哭,慢慢地,聲音弱下去,變成了一抽一噎的嗚咽。


 賀司嶼去摸她的臉,摸到一手水痕,他滑下去,手心捧住她下巴,輕輕讓她抬起頭。


 她眼睛哭得紅腫,睫毛溼漉漉的,臉上的妝都被淚水染花了,所幸妝容淡,依然很好看。


 鵝蛋臉小小的,白瓷般的皮膚細薄易碎,鼻尖泛著紅暈,水光瀲灩地望著他,肩膀一聳一聳。


 賀司嶼深深看著她臉。


 那日在機場遇見,她一頭黑色直髮,戴著別有幾分女人味的銀鑽耳墜,他就在想,他的女孩好像長大了。


 現在看看,依舊是過去那個小女孩。


 “杳杳。”賀司嶼指腹輕輕壓到她眼尾,拭去那一抹淚痕。


 呼吸亂了,頭低下去,抵住她的額頭。


 他氣息沉沉地,啞聲說:“我根本放不下你。”


 眼前霧氣朦朧,蘇稚杳牽動嘴唇,想要對他笑一下,又因他的話感到無比心酸,很想哭。


 眼神勾連在一塊兒,他們望著對方的眼睛,彼此都靜下來,呼吸一道接一道地交融著。


 賀司嶼喉結滾動,欺身過去的同時,蘇稚杳也不再裝,雙手攀上他脖頸,仰高臉,迎上他壓下的唇,和他重重吻在一起。


 兩人都沒有要慢慢來的意思,他放浪地去尋她的舌尖,她便張開唇給出回應,任由他進。


 積忍三年的思念在這一瞬爆發。


 賀司嶼一隻手捧著她後腦,深深吮著她柔軟的唇,另一隻隔著禮服,揉在她細柔的腰肢,水光盈盈間,掌心護到她後背,腿抵著她,壓她到牆壁上。


 吻得發狠,吻到兩人都缺氧。


 及時抽回神智,還在外頭,不能再過。


 賀司嶼唇舌退回來,啄了下她溼潤的嘴唇,嗓音嘶啞,亂著喘息:“今晚還要回去麼?”


 他在劇院,有房間。


 蘇稚杳人酥著,微微睜開一點眼睛。


 暈乎乎地望進他情濃的眸子,她毫不猶豫地搖頭,迷離的眼合回去,仰頭,貪戀又去親他的唇。


 賀司嶼狠狠擁住她,用力得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裡。


 在她的主動裡,忘情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