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戈 作品

第20章 劍出山河



 傾風說:“這不是有手就行?”


 十來人起身,不信邪地走到門口,往中心的廣場上瞧了一眼。看不清是哪幾人桌案上的果盤空了,不過人群未亂。


 見了鬼了!今年怎麼什麼離奇的事情都有?!


 靠近主座位置的一人發問:“那麼快就回來了?”


 “這不是有腳就行。”傾風嗤笑,這才幾步路。


 她走到陳冀邊上,順手拿了個果子,咬了一口發現還挺甜。


 陳冀見周遭人都在往這裡看,獨她一人吃得津津有味,臉色黑了下來,粗聲粗聲地道:“你怎麼還吃得下去?”


 傾風莫名其妙道:“這不是有嘴就行?”


 陳冀:“……”怎麼那麼想打人?


 她拿起一個遞給陳冀:“您不吃嗎?還行吧,吃個味兒。我還以為能讓他們京城的人如此吝嗇的寶貝,該都是金子做的,原來也是泥里長的。”


 說罷衝著前面的侍女招招手,說:“給我師父和我都倒兩杯茶。如果茶也不給,那我自己再去別處拿。”


 侍女不敢再說沒有茶杯了,只能求助地望向管事,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


 管事面上如覆寒霜,人也跟凍住了似的,半晌沒做回應。


 中年男人跟著走回來,腳步拖沓遲緩,像是受到了什麼衝擊,停在那張座椅前,甚至想請傾風自己坐下。


 陳冀見局面變得實在太難堪,猶豫了下,對傾風道:“你先下去。”


 傾風說:“我不下去,我就站在這兒看著,看有誰敢欺負我師父。”


 陳冀額上僅剩的幾縷黑髮都要被氣白了。


 有沒有搞錯?老子在這裡裝悽慘賣可憐,你鼻孔朝天的快把天王老子都給踩腳底下了。


 他冷聲道:“傾風,你今日,是不認我這個師父了?”


 傾風:“我哪裡敢啊師父,我只是不放心您。大不了他們不惹我,我不說話。”


 那頭管事總算釐清思緒,再次朝他們走來,抱了下拳,說的卻是:“刑妖司有刑妖司的規矩,禮不可廢,你不理解,我也很難同你解釋。先生快來了,請姑娘先下去。”


 傾風細細地咀嚼,入口即化、汁水充盈的靈果,在她這兒好像變成了什麼難吞嚥的東西,過了片刻,她笑吟吟地道:“規矩?你自家的規矩回去訓你自家的狗,同我有什麼關係?”


 不止管事震怒,堂上也有一人出聲責罵道:“你放肆!簡直逆詐無狀,目無尊長!他好聲好氣同你講規矩,你不該在殿上大放厥詞!”


 那管事欺軟怕硬、厚此薄彼,傾風很是看不慣。


 殿內的人習以為常,甚至助人下石,傾風也很看不慣。


 一個個被欺負了便開始說得義正辭嚴,先前怎不見幫別人說一句話?任由一群風塵僕僕的人在角落無措站著,連口熱水都討不到。


 傾風似笑非笑地朝說話那人看了過去,風輕雲淡道:“阿貓阿狗都敢自稱尊、自稱長。刑妖司,倒也好笑。”


 此話一出,前排諸人皆是色變,原先還剋制著的對話聲也再無顧忌地響了起來。


 “這到底是哪裡來的丫頭?好生囂張。”


 “罵他就罵他好了,捎帶著罵我們做什麼?這姑娘不講道理啊。”


 “這人是誰?她師父又是誰?你們誰認得?”


 “唉,我徒弟要是肯這樣偏幫我,他捅出簍子來,我也樂意幫他兜著,可是我那逆徒,光會犯蠢。”


 “她罵你們阿貓阿狗,你們都沒聽見嗎?”


 “你當我聾了?”


 “這殿上確實不該你留,與你說實話,你這後生怎麼一點情面都不給?”


 陳冀本已打算起身,先帶傾風離開,免得她在先生面前也口出無狀,屁股還沒抬起,聽見居然有人罵他徒弟——


 好哇!


 算了。


 你們自己搞吧。


 他人還在這裡,哪裡輪得到別人管教他的徒弟?


 傾風見陳冀起又復坐,知道他不管自己,便更肆無忌憚地挑釁道:“聽聞刑妖司綱紀嚴明,實力為尊,你既高坐堂上,不如與我下去比比。我若贏你,你自認阿貓阿狗,聽我的規矩,拜我為尊長好了。”


 之前說話的那人豁然起身,走了出來:“大言不慚!我今日就替你師父教教你!”


 他話音剛落,另有幾人出來阻攔:


 “你還真跟她一個孩子計較?”


 “張老怪,你有本事就讓你徒弟上,那麼一大把年紀,出去打一個小姑娘,你也說得出口?”


 “這位姑娘的師父,你站出來!一直讓徒弟替你出頭就罷了,難道還要讓你徒弟替你捱打?”


 “分明是她要和我打!她只要認個錯,我不與她計較。”


 殿內喧鬧不止,忽地一道厲喝從外面傳來:“都吵什麼!”


 眾人當即噤聲,轉頭看去,才發現是先生來了。


 出聲喝止的男子率先走進來,朝圍聚在一起的幾人瞪了一眼,示意他們趕緊分開。


 這人身材魁梧,目光如炬,臉上有一道橫長的傷疤,寬大的衣衫都包裹不住他虯結的肌肉,極具壓迫感。


 傾風還以為他就是白澤,懷裡果盤差點摔到地上,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就見壯漢側過身,低頭朝外面說了聲:“先生。”


 緊跟著才是一個白衣男子走進來。


 傾風順勢看去,又是一驚,發現白澤的模樣竟很年輕,怕還不過三十歲。面上無悲無喜,眼中有種淡漠的慈悲,那過於清絕的氣質讓人下意識會忽視他的面容。


 傾風看著他,看久了,莫名覺得他有種邈遠的不真實感。跟高山遠水似的,遙不可及。


 他進門前先往屋內掃了一圈,落到傾風身上時,目光稍頓片刻,朝她點了點頭,方往裡走去。


 眾人躬身朝先生行禮,只有傾風站著沒動,一道啃果子的清脆聲音便在寂靜中顯得尤為刺耳。


 陳冀抬腿想給她一腳,先前同傾風爭吵的人指著她正要告狀,白澤先行出聲道:“不用比試了,你打不過她。”


 此話一出,堂內驟然寂靜。


 若說先前還只是惱怒,當下該說是驚恐了。


 先生又看向傾風,問:“你能贏,但值嗎?”


 傾風不語。


 先生頷首,道:“你先下去吧。”


 傾風這次倒是聽話,把果盤塞給陳冀。


 陳冀哭笑不得,小聲道:“把你東西也帶下去!別給我!”


 傾風“哦”了聲,一手端著果盤,招搖過市地出了門。


 白澤一直站著,眾人便也未坐。


 等傾風走遠,白澤才一抬眼,望向角落的位置,叫出一個人的名字。


 “陳冀。”


 他隱約嘆了口氣:“多年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