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似火 作品

第101章 101

 但這種情況恐怕不是孤例,只要有足夠多的利潤,哪怕官府嚴令禁止,還是會有人鋌而走險繼續去從事這一本萬利的買賣。

 於是穆慶將這事寫信告知了公孫夏和劉子嶽。

 劉子嶽回南越已經有一個多月,只是他現在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不宜公開露面,因此沒有去軍營,而是回了興泰。

 看完這封信,他立即將郭富叫來:“郭大人,你看看。”

 郭富接過信看完後,略一思考道:“殿下,這事只是嚴令禁止怕是行不通的,州縣還好說,官府能夠採取措施,嚴禁此事,可到了鄉下和集鎮呢?官府的力量有所不及,一個貨郎走街串巷都可將百姓手裡的舊銅錢騙走。至於向百姓公開說明此事,怕也是沒多大效果的,總有人想一夜暴富,也有人會禁不住誘惑。”

 劉子嶽讚許地點頭,是這個理。別說現在很多百姓都是文盲,賬都不怎麼會算,看到兩個能換三個錢就心動了,就是擱到現代,信息如此發達,反詐騙app都上線了,但每天還是有不少人上當受騙。

 “郭大人可是有什麼好辦法?”劉子嶽問道。

 郭富笑著說:“將兌換權主動掌握到咱們自己手中。由劉記商行和山嶽商行出面,公開兌換,但凡想用舊銅錢換新銅錢的,都可去商行兌換,比例為一比二,同樣,用新銅錢購買劉記的東西,價格翻倍。如此一來,百姓就知道新銅錢的價格為幾,即便要換,那也是去劉記兌換,而不會上那等奸商的當。”

 這個方法相當於是徹底堵住了奸商發財的利潤空間,沒有了利潤,自然沒有商人去煞費苦心地搞這一套坑蒙拐騙了。

 要這樣都還有人上當受騙,那劉子嶽也不管了,良言難勸該死鬼。

 劉子嶽讚許地點頭:“郭大人這招實在是妙。”

 不愧是戶部曾經的一把手,對經濟果然很有一套。

 劉子嶽當即給池正業寫了一封信,交代他辦這事,然後又問郭富:“物價飛漲,長此以往,咱們南越恐怕也很難獨善其身,郭大人,可有辦法?”

 郭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事除非朝廷出手,否則沒什麼好辦法,咱們也只能延緩南越拖進去的速度,讓百姓的日子好過一點。”

 但朝廷會出手嗎?

 顯然不可能,這事就是朝廷為了轉嫁財政赤字搞出來的,目的就是將國庫的負債轉移到普通老百姓身上,通過通貨膨脹這種方式消化掉,讓每一個普通民眾去承擔朝廷這些年欠下的銀子。

 朝廷若真的考慮到了百姓的處境,就不會搞這種騷操作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人一旦嚐到了甜頭,下次的底線會更低,歷史上都出現過多少次用更廉價易得的鐵鑄錢,還有在銅錢中加入更多的便宜金屬,保證其重量,看起來似乎沒變化,但投入市場中的銅錢是幾倍之多,百姓因此深受其害。

 就怕經此一事,朝廷不但不會收斂,可能還會步上歷史上某些王朝的後塵,繼續加大鑄幣的數量,導致通貨膨脹進一步走高。

 郭富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他在戶部任上,為了解決國庫缺錢這事,他數次加稅,加重了百姓的負擔,還使用了一些不大好,可能留下後患的法子,但他也沒想過用這等損招來快速搜刮民脂民膏。

 他就是怕使用了這個辦法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這局勢,他只慶幸自己跑得快,不然只怕是要在史書上遺臭萬年了。

 劉子嶽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這事還是得朝廷自己開源節流,從延平帝帶頭做起,力行節儉,減少不必要的花銷,降低一部分宗室的俸祿,紅白喜事不要大操大辦,另外各地官府,尤其是管轄範圍小的,也可合併,減少人員開支。

 過幾年苦日子,應該就能填平國庫的窟窿了。

 可延平帝顯然沒這個意思。別的不說,他的陵寢從他繼位開始修,如今都快三十年了,還沒修好,估計已經花了上百萬兩銀子,這些大部分都是陵寢的各種材料和奇珍的花銷。因為人工大部分都是不要錢的,去修陵的絕大部分都是服役的百姓或是罪犯,若是將人力成本也算上,這更是一個天文數字。

 其實要劉子嶽說,墳墓修那麼好乾什麼?埋再多的好東西進去,最後還不是被摸金校尉給順走了,死了也不安寧,盜賊一波接一波,何必呢。

 可惜他沒有鑄幣權,不然非要將流入南越的這些粗製濫造、分量不足的銅錢都融了,免得他們亂了南越的經濟。

 劉子嶽無奈地嘆了口氣,修書一封給了趙世昌,讓他注意防護,以免北邊出現流民,波及侵擾到幷州。

 同時讓穆慶接納難民,官府可借種子與農具給其播種生產,度過目前這一關。

 做完這一切,劉子嶽又收到了兩封來自京城的信。

 一封是陳懷義寫的,向他說明了目前京城的情況。

 晉王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反應太快了,一出這種事,未免被百官架在火上烤,他竟然以舊傷復發為由辭官在家靜養。

 這下只怕楚王他們要著急了。

 延平帝也逃脫不了遠香近臭這個毛病,天天在他面前晃的,最容易招他猜忌。

 晉王這招實在是太高明瞭,如今就看誰先沉不住氣了。

 劉子嶽拆開李安和的信,看完後,他輕輕搖了搖頭,楚王果然坐不住了。

 庸郡王也是個不安分的,好不容易放出來,重新當差,又開始搞事。不過楚王雖不怎麼樣,但他背後的錢皇后和錢茂可不是吃素的,有這兩人把關,庸郡王想要算計楚王,恐怕是不容易。

 劉子嶽將信燒了。京城這些事,暫時還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影響,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保證南越的經濟不被朝廷這樣悄無聲息的收割掉,另外,還要想辦法多賺些銀子,以後用錢的地方多了去。

 ***

 李安和三月去的泉州,六月才回來,還帶了四個生面孔,安置在京城外的莊子上,然後回去向庸郡王覆命:“殿下,事情辦妥了。”

 接著他將事情的具體經過向庸郡王敘述了一遍。

 錢茂安排的人去了泉州後,四處尋找晉王府的人的蹤跡,不知他們使了什麼法子,還真被找到了。錢茂派人寫了紙條,將這些人誘了出來,然後殺掉了,接著便回京了。

 “殿下,有點很奇怪,那一晚竟然還有一對兄弟逃了。”李安和不解地說,“錢茂的人很多,完全能將他們倆留下,感覺像是故意放那二人走的。”

 庸郡王心裡有些猜測,但沒對李安和講,只是誇獎了李安和一番,又獎了李安和一筆銀子,然後靜待錢家出手。

 最初半個月風平浪靜,錢家那邊毫無動靜,庸郡王都有些快沉不住氣了,考慮要不要去問楚王時,事情終於爆發了。

 六月二十八這天,多雲無陽光,但天氣格外的悶熱,坐在屋子裡人就開始冒汗,冰塊不到半天就化了。

 這樣難受的天氣,上朝也變成了一種煎熬。

 紫宸殿內雖說也有冰塊,但冰塊價格昂貴,只皇帝旁邊和前面的大臣身側有冰塊,後排的低階官員只能受著。

 這種天氣議事,延平帝的心情也非常暴躁。

 朝會進入到尾聲,大家都快解脫時,京城府尹牧福卻站了出來道:“陛下,昨日有人在衙門口敲鼓鳴冤,微臣將其召入堂中問話,發現此事極為棘手,還請陛下定奪。”

 說著恭敬地伸出了雙手,舉起了訴狀。

 延平帝衝鄔川點了點頭。

 鄔川將訴狀取了過來,遞給延平帝,眼角不小心瞥到了上面的內容,頓時駭得張大了嘴,難怪牧福不敢處置呢,只怕這朝中又要出大事了。

 大臣們看到鄔川的動作,都有些驚訝,紛紛在心裡猜測到底是什麼情況,以至於讓鄔川這樣的老人都失態了那麼一兩息功夫。

 延平帝接過訴狀一看,原本還算和氣的臉立馬拉了下來,嘴唇緊抿,捏在手中的信紙直接被他戳了一個洞。

 聽到刺啦的一聲,大臣們更加確定,只怕又是壞消息了。

 庸郡王瞥了一眼楚王,見楚王眉宇間難掩得色,當即猜到這紙訴狀是什麼了。

 錢家果然是厲害,都不出面,直接讓那對兄弟到府衙狀告晉王,到時候也不會牽扯出楚王和錢家。

 既把晉王拉下來了,還將他們的干係撇得乾乾淨淨的。

 錢茂做事就是老練。

 延平帝看完信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怒問:“那二人現在在何處?”

 牧福聽到這裡便知道延平帝是不打算袒護晉王了,他連忙道:“回陛下,那兩人在宮外候著,等候陛下的召喚。”

 “將人帶進來。”延平帝對鄔川說。

 鄔川連忙出去傳令。

 殿內相熟的大臣們互相遞了個眼色,紛紛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讓陛下如此震怒。

 傅康年感覺有些不妙,衝陳懷義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