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似火 作品

第99章 099

 對於大臣們的上奏, 延平帝表情平淡,只說要考慮,便岔開了話題, 明顯不想多提這事。

 下朝後, 數位大臣上前向晉王道喜,言談之間,彷彿儲君已是晉王的囊中之物一般。

 晉王笑著拱手應對了兩句就以府中還有要事為由,先行告退, 並不過多的理會這些人。

 傅康年跟在晉王的身後, 上了馬車之後便看到了晉王變臉,當即關切地問道:“殿下可是覺得今日之事不大妥?”

 “豈止是不大妥, 簡直是糟糕透頂。一群蠢貨,要壞我事。”晉王氣得暴跳如雷, 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太子剛死月餘,屍骨未寒, 父皇還在傷心中, 他們這時候提起立儲, 豈不是往父皇傷口上撒鹽?況且, 經過太子逼宮一事,父皇只怕對太子警惕得很,現在肯定是不願意立儲的!”

 別看現在延平帝這麼傷心, 也就是太子死了,對他構不成任何的威脅了, 否則只怕延平帝提起太子就得咬牙切齒, 一口一個“逆子”。

 說到底, 是死人不會對他構成任何威脅, 他可以任意地朝對方施展父愛和心疼,還能彰顯他的仁德和慈愛。

 但換個活生生的太子試試?更何況,以前延平帝就對晉王有些忌憚,這會兒只怕更不願立他為儲,現在大臣們貿然提出立儲,簡直是將他架在火上烤。

 “也是,現在確實不是立儲的好時機。”傅康年點頭,忽地皺眉道,“殿下,如今您在朝堂上的呼聲最高,陛下會不會懷疑這事是您在背後謀劃的?”

 想到這點,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晉王眉宇間盡是陰鷙,語氣肯定:“不是懷疑,而且一定會這麼認為!”

 真立太子,十有八九是他,而且他以前還一直與太子針鋒相對,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現在他站出來說不是他,都沒人信。

 傅康年擔憂地說:“那這怎麼辦?會不會有人想陷害殿下您?”

 不怪他多想,既然晉王能在背後給太子使絆子,別人又為何不能從背後給晉王插刀?

 晉王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低聲交代:“你派人去查查今日在朝堂上要求立儲最積極的幾個大臣,查仔細了,將他們祖宗幾代都查清楚,看看他們都是誰的人。”

 “是,殿下。”傅康年點頭,又寬慰晉王,“就像大臣們所言,國不可一日無主,陛下年事已高,立儲是遲早的事,總會有大臣們提出這事。”

 晉王臉色依舊陰沉:“但也不是現在這時候。”

 傅康年知道他心情不好,沒再多勸,等馬車停下後,便快速出去辦事了。

 翌日,便有消息傳回來。

 傅康年將查到的卷宗遞給了晉王:“殿下,目前來看,昨日在朝堂上最積極的七名大人,除了太常寺的蔣旭跟錢家有些親戚關係外,其他六名大人都沒有任何發現,而且為首的梁國公還是三朝元老,從不站隊,如今幾乎怎麼不問事,應該沒有人能收買得了他。這些人應該是自發的,認為該立儲了。”

 晉王沒作聲,仔細將這七人的卷宗翻了一遍,除了一個蔣旭可疑外,其他幾人確實找不出什麼疑點。

 但他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這種奇怪的直覺在打仗的時候救過他,晉王深信不疑。

 最關鍵的是,現在提出立儲對他不是什麼好事。

 他不是太子,耐不住性子,他可以慢慢等,過去十幾年他都等了,也不在乎再等幾年,父皇的身體在走下坡路了,想必他也等不了太長時間的。

 “殿下,您數次立功,又佔了長,如今儲君之位唾手可得,您又何必想太多呢?咱們殫精竭慮謀劃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麼一天嗎?”傅康年輕聲勸道。

 依他看,殿下實在是太謹慎,太小心了。太子之位既然掉了下來,那接住就是,除了他們家殿下,其他哪位殿下堪當此大任?

 立儲這事雖提得不合時宜,但也並非完全是壞事,他家殿下遲早要上位的。

 晉王捏著卷宗,眉宇間還是沒有一絲舒展的樣子。

 半晌,他道:“這儲不能立!”

 傅康年錯愕地看著他:“殿下的意思是,咱們要阻止陛下立儲嗎?這……陛下會不會認為咱們是在以退為進?”

 別說皇帝了,只怕很多大臣都會認為晉王只是在“謙讓”而已。

 晉王揉了揉眉心:“將陳懷義他們叫來,我有事要跟他們商議。”

 傅康年連忙讓人去將晉王一系的重要官員都召了過來。

 陳懷義來的時候就猜到晉王召他們過來應是為了立儲,但他怎麼都沒想到,晉王的意思竟是讓他們反對立儲。

 別說是他,就是晉王的老丈人平寧侯夏騰也是萬分不解,詫異地問出了大家的心聲:“殿下,這是為何?”

 “是啊,殿下,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

 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他們追隨晉王,不遺餘力地支持晉王,是為了什麼?不就為了這一天嗎?一旦登上儲君的寶座,晉王離那個位置又更近一步了。

 他們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到了太子這位子,但卻要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如何能忍?

 陳懷義沒有開口。

 他相當驚訝,晉王不愧是諸王中城府最深,心思最深的,這剋制力也非同尋常。晉王對那個位置的嚮往,他們都很清楚,但現在臨門一腳了,他竟然能喊停,這份定力和清醒的頭腦,太子輸得一點都不冤。

 “陳公,你怎麼看?”晉王見所有人都反對,就陳懷義沒有開口,便點了他的名。

 陳懷義站起來,拱手道:“臣也認為,此時不是殿下上去的好時機。中秋之亂不過才月餘,陛下還處於痛失愛子的悲痛中,這時候提立儲不合時宜。”

 他說得很委婉,但該表達的意思也表達了。

 太子才死這麼點時間,皇帝都沒從傷痛中走出來,這時候去搶太子之位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晉王滿意地點頭:“沒錯,陳公所言便是我的顧慮。不知情的還以為昨日梁國公他們奏稟立儲一事是我在背後指使,未免父皇也誤會我,這儲絕不能立。”

 聽了這番話,平寧侯等人也點頭表示贊同。

 確實,他們是知情人,倒是不會誤會晉王,可外面的人怎麼想就不好說了,要是陛下也誤解了殿下就不妙了。

 陳懷義有點遺憾,晉王太謹慎了,竟然不上鉤。

 他今日若是積極謀劃,讓下面的人四處奔走,下次朝會全力舉薦他,只怕延平帝都容不了他。

 可惜晉王多疑謹慎,不上這個當,只能想另外一個法子,將這潭水攪得更渾了。

 陳懷義拱手道:“殿下,只怕立儲這事咱們反對沒用。只要一日不立儲,有部分大人恐怕就會不斷提及此事。”

 傅康年點頭:“沒錯,別人可能會因為陛下的冷遇或是反對就罷了,但梁國公肯定會堅持。”

 這確實是個問題,別人不提,梁國公,晉王都拿他沒辦法。

 晉王有些發愁,詢問道:“陳公,你可有什麼好的法子?”

 陳懷義拱手道:“殿下,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險招了,臣提議,我等站出來支持立楚王為儲!”

 “陳大人,你還知道你姓什麼嗎?”這話一出,兵部左侍郎胥元德便嘲諷地說道。

 傅康年也有些不解,但他不覺得陳懷義會懷什麼壞心思,連忙說道:“胥大人息怒,咱們聽聽陳大人怎麼說!”

 陳懷義不搭理胥元德的暴躁,不急不徐地道:“立儲是遲早的事,但現在陛下因太子一事,對殿下有些微詞,這時候不若退一步海闊天空。況且,胥大人覺得現在太子之位是那麼好坐的?”

 最後一句,陳懷義問得格外有深意。

 胥元德有沒有聽懂不知道,但晉王一下子就明白了陳懷義的意思。

 是啊,現在誰當上太子,那就是父皇的眼中釘,最戒備的對象。

 這時候順勢推舉楚王上去,父皇應該會消除一部分對他的芥蒂,同時最防備的對象也會轉變為楚王。

 楚王性格又那麼暴躁,做事毛毛躁躁的,性子陰沉狠辣,表面功夫還不及太子,能坐這個位置多久都不好說。他能搞下來一個太子,就能搞下來第二個,到時候還有誰能與他爭?

 不過這事也有個風險,那就是父皇若是突然像宣王那樣,說走就走,那就麻煩了。

 要實施這個計劃,最好是延平帝能多活幾年,到時候楚王肯定會犯不少錯,父皇想不廢他都難。也不用他出手了,輕輕鬆鬆就再除掉一個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楚王一掛,這兄弟之中還有誰能與他爭?

 晉王點頭:“陳公這話有一定的道理,容我再想想。”

 等遣退了這些臣子們後,晉王就讓人悄悄去太醫院找相熟的太醫打聽延平帝的身體情況。

 結果很令人歡喜,延平帝身體還算康健,沒什麼大毛病。只要不出什麼突發事故,再活幾年沒有問題。晉王放心了,立即給自己人下令,讓他們全力推薦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