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第5章 第05章 太傅





是以雜書話本看了不少,四書五經卻鮮少涉獵,一聽那些克己奉公、存理滅欲的大道理便腦仁疼。




更遑論還動輒要寫千字長文自省。




她伸出纖白的食指,指著書卷中的字列道:“書上所言,‘中庸之道’第一步便是君子慎獨,即便是一個人獨處也要藏起情緒,高興時不能大笑,悲傷時不能痛哭,處處謹小慎微,事事不能逾矩。”




文太師端著茶盞,頷首表示贊同。




趙嫣蹙了蹙眉頭,流露出為難的情緒。




文太師鼓勵道:“殿下但說無妨。”




“那,孤直說了。”




小太子靦腆,那雙略微女氣的眸如拂塵明鏡般亮堂起來,“喜怒哀樂乃人之天性,人沒了七情六慾,當與木偶傀儡無異。書上這般苛求,豈非讓我們泯滅人性?是故孤以為,這不符合自然之道。”




文太師一口茶險些嗆住。




課畢回宮,迎接趙嫣的,果不其然是流螢那張凝重板正的臉。




知曉她又要替母后教訓自己,趙嫣解下厚重悶熱的白狐裘,嘆息道:“你知道我寫不出文太師想要的文章,強行落筆只會露餡。不如,我去尋個代筆?”




“不可!”流螢立即否決。




長風公主假扮東宮太子之事乃是皇后娘娘一手操辦的機密,稍有不慎便是身死國滅的下場,多一個人知曉便多一份危險,怎可找人代筆?




何況太子殿下自小受鴻儒名士輔佐,精通文墨,要仿其文風談何容易。




流螢咬緊下唇,然而一抬頭,卻撞見一雙笑意吟吟的美人眸。那顆仿著太子殿下點出的淚痣明麗無比,卻絲毫不顯病弱。




便知她是在誆自己玩。




一時間有些晃神。




似在很久以前,也曾有一個人愛這樣逗弄她。




趙嫣慣性地撐著下頜:“文章不能寫,可我若還呆呆木木的,一言不發,亦會露餡。倒不如拋幾個問題,讓文太師自個兒琢磨去。”




流螢神色稍緩,主子說得也有道理。




“母后那邊呢,如何說?”趁著流螢整理思緒的功夫,趙嫣又問。




流螢挑開車帷一角,見東宮衛和內侍都遠遠地跟在馬車後,四下並無外人,方低聲道:“東宮三師的事,娘娘難以插手,不過挑個信得過的伴讀倒不難,以後殿下在崇文殿也能有個照拂。”




流螢身為宮女,並無踏入崇文殿服侍的資格,每次都只能於門外等候,的確不方便。




身邊還是得放個自己人才安心,趙嫣若有所思。




好在下月初一便是冬節,宮中例行祭祀酬酢。她記得每年此時,各府王孫世子都會入宮赴宴。




或許,是個物色人的機會。




腦中閃現那本藏在暗格中的《古今注》,趙嫣眸光微動,佯做不經意道:“今日聽文太師提及,有個叫沈驚鳴的不錯,他是何許人?”




聽到這個名字,流螢微不可察地頓了頓。




趙嫣將她這點微小的情緒收歸眼底,便知自己賭對了。




此人果真和東宮有牽扯。




流螢似是在猶疑該不該說,許久方道:“沈驚鳴乃前吏部侍郎之子,是左丞相李大人的得意門生之一,與洛陽名門之後周及並稱‘李門雙璧’。”




聽到“周及”的名字,趙嫣額角一陣抽搐,華陽行宮就學的不堪回憶爭先湧上腦海。




抬手揮散思緒,趙嫣迴歸正題:“我記得吏部有母后的人,那若讓這個沈驚鳴成為東宮伴讀呢?”




流螢欲言又止。




“怎麼,他信不過?”




“不是信不過的問題。”




流螢聲音低了些,“而是這位沈公子,已經過世了。”




“死了?”




趙嫣詫異,“何時的事?”




流螢道:“七夕夜遊燈,墜水而亡。”




死在兄長過世前一個月,這麼巧?




線索還未開始便斷了,趙嫣不免惋惜。




流螢瞥見主子的神色,便知她心裡生了不該有的想法,抿唇片刻,低聲勸解道:“太子是因病而亡,殿下只管做好本分即可,切莫引火上身。”




因病而亡……




趙嫣輕嗤。




“你與母后不必緊張。東宮無權無勢,眼下連個能用的幕僚都沒有,以卵擊石非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