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巴赫 作品

第一百八十章 第二步

聯軍軍營,醫務帳篷外。

  深夜。

  篝火堆旁,低垂著頭的萊昂·弗朗索瓦紅著眼睛,死死盯著帳篷緊閉的門簾和裡面隱約能看見的人影。

  相較於其餘密密麻麻,圍繞在帳篷外的眾人,他從頭到腳幾乎沒有任何明顯的傷勢,但面色卻差到了極點,像是重病初愈一樣。

  克洛德·弗朗索瓦,瀚土的國王,圖恩的大公,他的父親……

  還活著。

  “…突圍的最後階段,克洛德陛下依然沒有徹底中央衛戍軍團,圖向西而非東面突圍;這樣既能避免守備空虛的荒石堡遭到敵軍主力圍攻,還能與艾登大公的邊境軍團匯合……”

  “…但他失敗了,更準確的說,是我們失敗了……”

  “…陛下的計劃很成功,甚至一度令遠征軍猝不及防,險些我們就能突破防線……”

  “…但就在最後關頭,士氣崩潰的中央衛戍軍團選擇向敵人投降,將突圍部隊的兩翼完全暴露在敵人線列正面……”

  “…負責阻擊敵人的王家軍團,也終於支撐不住…戰線完全崩潰,我只來得及集結一小部分騎兵,保護著陛下突出重圍……”

  這是埃納雷斯的原話,和某些王家軍團以及遠征軍俘虜的說法大致相似,卻也略有些出入。

  但究竟是真是假,對萊昂·弗朗索瓦而言已經無所謂了;家族的榮光,瀚土的復興,對榮耀的渴望…這些現在統統都被拋在腦後,他現在所想的只剩下一件事。

  篝火堆不遠處,得到了父親的默許的小勒諾緩緩起身,邁步朝神情恍惚的萊昂走去。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但作為朋友——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即便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也不該無動於衷。

  哪怕能聽他哭訴也是好的,哪怕……

  就在這時,帳篷的門簾突然被掀開了。

  渾身血汙的風暴師軍醫長漢克出現在帳篷門口,這個戴著副單片金絲眼鏡,頭髮只剩下兩鬢一點點,像屠夫多過像大夫的中年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看起來十分的疲憊。

  幾乎是同時,上一秒眼神還有些恍惚的萊昂立刻恢復了清醒,猛地站起身:“先生!我父親他……”

  “克洛德·弗朗索瓦陛下,您的父親,已經恢復清醒了。”滿臉是汗珠和血汙的軍醫長直接打斷了他,指著身後的帳篷:

  “他讓我叫您進去…就您一個人。”

  小萊昂怔了怔,匆忙的腳步突然停在了原地,眼神中流露出一閃而過的恐懼。

  下一秒,他猛地咬緊牙關,朝著散發著濃烈酒精、藥劑、腐爛和血腥味的帳篷邁步而入。

  低聲喘息著的漢克軍醫長望著他的背影,嘆息著拽上了帳篷的門簾。

  沉默的帳篷外,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漢克…閣下。”小勒諾最先打破了死寂:

  “克洛德陛下他…情況怎麼樣了?”

  “直接叫漢克就行,我只是個卑微的事務官罷了。”

  軍醫長擺擺手,表示不用那麼客氣:“除了肩膀上的槍眼和幾處擦傷,病人沒有受到太多很嚴重的外傷;唯一的傷口也得到了非常及時的處理,沒什麼大礙。”

  “但是……”不等眾人鬆了口氣,軍醫長話鋒一轉:

  “病人好像並不是經常過這種較為艱苦的生活,十幾天的風餐露宿所造成的營養不良,疲勞過度和嚴重缺少睡眠,對他的健康狀況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而且他本人似乎還有酗酒和抽菸的嗜好,腎臟功能和肺部的情況也非常不容樂觀,再加上強烈的精神打擊造成的傷害。”

  話音未落,眾人的表情再次凝重,剛剛鬆開的心絃重新繃緊。

  “不過……”一片死寂中,軍醫長又一頓:

  “以上這些都只是長年累月積累的病症,雖然一時半會可能調理不好,但也無傷大礙,至少並不算特別緻命的問題。”

  “只要多多休息,補充營養,精心護理一段時日,我覺得用不著太久,病人應該就能恢復正常了。”

  眾人恍然大悟,面面相覷的彼此儘管神態各異,但總算都安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