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清樂女

 明神宗見此，重重地嘆了口氣，笑了笑，揮揮手，讓青樂郡主起來。

 “青樂啊，朕不是來為難你的，是來告訴你一件好事情的！”

 “什麼好事？”青樂聞言，行禮起身。

 “那仙威的老相好，已經嫁人當小妾了！”

 “這不可能！”青樂郡主聞此，立刻反駁，卻又感到自己失禮，連忙道，“陛下恕罪，非是臣女不信陛下金口玉言，實在是……”

 “實在是什麼？”明神宗笑著問。

 “仙威將軍當年曾多次與臣女說過那位蘇杭府的姐姐。言語之中，無不飽含著對那位姐姐的深情。

 情之深，愛之烈。令臣女也多次為其動容。

 而且臣女雖沒見過那位姐姐，但從仙威將軍的話語中，也能感到那位姐姐，是一位頗具才情的民間奇女子。臣女甚至一度引為知已。

 仙威將軍也曾與臣女說過他赴身軍旅之前與那位姐姐的定情之約，令臣女羨慕不已。

 所以臣女實在是不相信那樣一位性情中人會背棄與仙威將軍的海誓山盟。”

 明神宗看著青樂郡主，又笑了:“青樂啊，你還是太理想了。”

 “陛下，何為理想？”

 “哈哈，青樂，朕問你。咱們皇城外城，今年又接收了多少難民？”

 青樂郡主對明神宗突然轉移話題有些茫然，但還是答道:“回陛下，今年外城接收了大概六千名難民。”

 “那你可知難民中多是些什麼人？”明神宗又問。

 “自是些可憐，無家可歸之人。”

 “不對，朕不是問這個。你再好好想想。”

 青樂郡主黛眉微皺，仔細思考後，恍然大悟，答道:“多是些男人，孩童男孩居多，婦孺極少。”

 “那你可知此是為何？”

 “這……”

 “那是因為家裡有女人的，早就賣了！”明神宗說道，“這些年，我大明內有寧夏、播州土司叛賊，外有倭寇入侵。

 更有無數野心之人藉機民變，此些地帶戰亂不止，災民流民更是數不勝數。

 這些人，七八天能有口飯吃，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會養著家裡的女人。能賣早就賣了！

 原本各方災區知府敲定的預計災民人數有將近五萬多人。可是到了京城，只有不到六千人。

 除了路上部分餓死的，就是在路上為了點錢，把女人賣給了當地窯子。

 即便是那些有些良心的，也會在快入京的時候，被城裡的大官家丁給攔下來，挑選品色好的女子帶走。

 不給就不讓你進城，兩相權衡之下，為了保住男娃，家裡的主心骨都會放棄最後的親情，賣掉了女兒和老婆。”

 明神宗說到這裡，突然緊閉雙眼，渾身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道:“所以民間常有這樣類似的歌謠—

 打仗了～打仗了～官老爺，納妾了～窯子青樓來收妓～半點碎銀買十個，百姓終於吃飯了～”

 青樂郡主聞言，不禁失落低頭，因為她知道，明神宗說的是事實。

 連年的災荒戰爭，百姓家一定都是力保家中男孩的。

 因為只有男孩，才算“人丁”……

 “所以青樂。”明神宗說道，“雖然這麼說你很難受，但是你還是要知道。

 愛情，要向現實低頭，不論是怎樣海誓山盟的愛情。

 那仙威將軍的相好，當年在仙威將軍離開故里的時候便已經快到嫁人的年紀了。

 而且這些年來，蘇杭府那邊也是動亂不已，有錢人家也是天天提心吊膽，更不用說那些窮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