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60章 第 160 章

 陶太傅擺擺手,只說:“都過去了,錦州失陷後,大胤和北厥陸陸續續還打了三年,國庫空虛,百姓因戰火四處遷移,荒廢了農田,民間也徵不上軍糧來……再打下去,異族還沒入京,大胤自個兒就要成一盤散沙了。魏嚴便是在這時站出來,一力促成了割地遼東十二郡換大胤二十年太平。

 那時我同他說,往後的史書裡,他此舉必是要被人戳著脊樑骨罵的,他答,亡國權相也是會被後世人唾罵的,左右都是罵了,不若趁關外的蠻子打了幾年,也耗盡物資了,讓地這二十載,賭一個將來。”

 樊長玉也是當了將軍的人,在軍營摸爬打滾多時,陶太傅這般一說,她便能明白當時是什麼局勢。

 錦州城破後,大胤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硬是還同北厥人耗了三年,這三年裡,必是還有無數和謝將軍、陶太傅一樣的忠骨擋在最前沿,才撐了這般久。

 但北厥已耗不住了,又不清楚大胤究竟還能撐多久,所以才同意了魏嚴讓出遼東十二郡,息戰二十年休養生息。

 大約北厥人那時也沒想到,用不了二十年,錦州就被曾經戰死在那裡的謝氏後人收復,遼東十二郡亦被奪回。

 聯想到魏嚴對謝徵的嚴苛,又請陶太傅當了謝徵的老師,樊長玉只覺自己愈發看不透魏嚴這個人了,他此舉,都不知是為了保住大胤,還是單純的只為了保住他自己的權勢。

 可他也的確給自己外祖父安了個遺臭千古的汙名,又殺了自己爹孃。

 樊長玉不由抿緊唇角:“義父,魏嚴……到底算是個好人,還是個惡人?”

 陶太傅複雜又寬厚得似能容納百川的目光靜靜地看著樊長玉,只說:“當時之人,只做當局之事,是非功過,且留與後人去評判吧。”

 樊長玉淺淺應了聲,垂眸看著眼前的棋局,捏著手中棋子久久都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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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陶太傅那裡離開後,樊長玉把長寧和寶兒都帶去了趙大娘夫婦那裡,想著齊旻也跟著李太傅一起落網了,那找到俞淺淺應當也不是什麼難事。

 謝五保護趙大娘夫婦受了傷,她喚來謝七,讓他安排人手查俞淺淺的下落,謝七說公孫鄞已派人找到了俞淺淺,只是齊旻不知怎麼想的,沒把人帶來京城,反關在一處州府別院,去接俞淺淺的人回來還需個一兩日。

 不論如何,得知俞淺淺沒事,樊長玉心中便鬆了一口氣。

 當初她微末之際,俞淺淺幫她的那份情誼,她一直記著的,哪怕後來清平縣起了戰亂,她帶著俞寶兒南下逃命都還想著捎上自己和長寧,樊長玉如何不念著她的好?

 她同謝七打聽現下的局勢,得知李太傅是死透了,齊旻中了那一箭,卻還沒斷氣,公孫鄞也摸不準謝徵會如何處置這位承德太子的後人,便讓太醫先吊著他半條命。

 小皇帝也在魏嚴府上被找到了,但瘋瘋癲癲的,不知是真瘋了,還是裝瘋的。

 齊旻和李太傅逼宮前,讓欽天監官員放出的那番“龍脈逆亂、得位不正”的言論,如今倒是替寶兒做嫁衣了。

 現群臣為謝征馬首是瞻,只需一個合適的時機,便可推俞寶兒上位。

 樊長玉想著尚還撲朔迷離的錦州真相,心口不由悶得慌,想著先回去練套刀法冷靜冷靜好了。

 一個不留神,卻撞上了一瘸一拐抱著一摞東西往謝徵書房去的謝忠。

 謝忠手上的盒子摔落在地,裡邊的東西也全散落了出來。

 “對不住,老伯。”樊長玉心虛不已,謝忠腿腳不便,她忙蹲下去幫忙把東西撿起來。

 謝忠原本神色還有些冷凝,見是樊長玉,才放下了警惕,緩聲道:“是老奴見將軍若有所思,沒敢出言打擾,腿腳又不靈敏,避讓不及才同將軍撞上了……”

 樊長玉本想寬慰這老伯這一二,卻在瞧清盒子裡掉出來的除了信件,還有三枚虎符時,當即變了眸色。

 那三枚虎符上,皆有崇州的小篆刻字,顯然都是崇州虎符。

 但為何會有三枚?

 虎符不是都只有左右兩枚的嗎?左符交與領兵的武將,右符留在皇帝手上。

 樊長玉的呼吸幾乎是瞬間就急促起來了,她將三枚虎符試著併攏時,手竟然止不住地有些發顫。

 左右兩半虎符很容易就合攏了,切口處對半的篆文都能完美地吻合上。

 多出來的那一枚,是左符!

 而她爹當年負責送的,是皇帝給的右符!

 隨府的管家說,長信王曾當著麾下部將的面合過她爹送去的虎符,虎符並不攏!

 所以並不是她爹送了假的虎符,而是隨家拿出來的是假符!

 這個認知讓樊長玉渾身的血彷彿都逆湧起來,她倏地抬首問謝忠:“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

 謝忠見她臉色極為難看,捏著虎符的手也大力到指節泛白,忙答道:“之前大理寺指控魏嚴的那謀士,後來翻供咬李家,還供出了隨家藏同李家來往書信的地點,侯爺先前就命人去搜取這些證物了,今日才快馬加鞭從崇州送回來。”

 樊長玉一聽,顧不得多解釋什麼,開始翻找那些信件:“老伯,我找些東西,回頭再同謝徵細說。”

 謝忠態度出乎意料地平和:“將軍想要什麼,儘可翻找,侯爺一早就交代過,府上的一切東西,將軍都是可以隨意取用的。”

 關乎揭開十七年錦州慘案真相的迫切,淡化了樊長玉在聽到這話時心底升起的那一絲異樣。

 但比較遺憾的是,那些信件中並沒有魏、隨兩家來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