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人心都是肉長的,經不起這樣扎

李佑恭真的希望殷正茂能念著點兒陛下的好,念著點陛下的不容易,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過分,利益是一方面,陛下開海的新政,恐怕會受到極大的阻力,甚至弄的潦草收場的地步,即便是真的弄個私市,也不要太過分,大家面子上都過去的去就是。

不過李佑恭說的也是實話,如果殷正茂真的和大明不再同心同德,陛下會變成什麼樣?李佑恭根本不敢想。

人心都是肉長的,經不起這樣扎。

“人在做,天在看。”殷正茂沒有表忠心,沒有咬文嚼字,就給了李佑恭六個字,但這六個字卻重於泰山,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信義為本,殷正茂是不折不扣的大丈夫,陛下聖眷,不能辜負。

殷正茂都快氣瘋了,這些個遮奢戶跑到他的地頭找死來了,這裡是呂宋,不是大明的腹地,他把這些遮奢戶統統沉了海,也掀不起一點的波瀾,大海那麼大,容得下山一樣的屍骨!

他殷正茂不是朱紈,殷正茂這個人不要臉,朱紈就是太君子了,殷正茂要是要臉,就不會幹出拆門搬床的事兒了,殷正茂和張居正同榜,嚴黨倒了,清流上臺,殷正茂本期望著大明能好點,結果,大明非但沒有變好,反而每況愈下。

自徐階之後,殷正茂做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只求把事兒做成的循吏。

“大璫,是松江孫家嗎?”殷正茂低聲問道,人心會變,以前恭順的孫家,不見會一直恭順下去,殷正茂知道孫家有錢的很。

李佑恭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是泉州趙氏牽的頭,還是孫克弘給緹騎們透露的消息,孫家兩兄弟,還是能拎得清的,投獻這條路,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還真不是殷正茂猜的孫克弘、孫克毅兩兄弟,這二位,是真的有恭順之心,徐家倒黴已經過去了七年之久,天大的恩情也還完了,但是孫克弘和孫克毅已經選擇了投獻這條路,這條路,就沒有回頭路可言,一回頭,且不論皇帝的反應,南衙那些個遮奢戶都能把他們孫家給撕碎了吃了。

孫克弘收到了消息,立刻奏聞了松江稽稅房,這個泉州趙氏,可是個大海商,根基都在海上,緹騎們發力,也不能盡全功。

“大璫,移步總督府。”殷正茂轉過頭來,大聲的喊道:“張元勳,鄧子龍,抄傢伙!”

殷正茂沒多說,他只會做,張元勳和鄧子龍聽聞了此事,立刻馬上就開始對泉州趙氏的船開始動手,鄧子龍直接登船,帶著二十多個海防巡檢,去了趟密雁港,直接把泉州在呂宋的大掌櫃和一眾夥計全都給抓了,把他們的商鋪統統查封,貨物歸公。

一整套絲滑的連招下來,鄧子龍回到馬尼拉的時候,也就是傍晚時刻。

李佑恭打量著市政廳門前的雕像,盤古開天闢地、女媧造人補天、精衛填海等等,讓李佑恭流連忘返,殷正茂、張元勳、鄧子龍辦完了事兒,剛好看到了李佑恭負手而立,站在夸父逐日的塑像之前,傍晚的陽光灑下,倒是相得益彰。

“夸父是個好人,有人覺得夸父逐日是自不量力,陛下說夸父那是人強勝天、人定勝天。”李佑恭轉過頭來,笑著說道:“國姓爺忙完了嗎?”

殷正茂點頭說道:“大璫消息是準確的,這幫雜碎,已經籌建了私市,就在密雁港六十里外,歸雁灣設立的,若不是有心追查,恐怕這幫人真的會成為呂宋的心腹大患。”

“國姓爺、鷹揚侯、石隆伯,這眼看著天色已晚,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李佑恭笑了笑,沒有追問詳情,更擺出了一副明日再說的懶散態度來,可是李佑恭不是個懶散的人,他為了求快,之前來往呂宋都是水翼帆船,吐的顏面大失,也要求快的人。

李佑恭直接去休息了,殷正茂安排了天使下榻的館驛。

鄧子龍一臉迷糊的說道:“李大璫素來雷厲風行,今天這是轉性了?”

“不是,李大璫是給了咱們對口供的時間。”殷正茂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啊?”鄧子龍呆愣了下,立刻明白了過來,李佑恭給了他們充分的時間,把這件事做得體、做漂亮、做體面,這樣大家都體面。

今天著急忙慌的抓人,這歸雁灣的私市跟呂宋總督府究竟有沒有關係呢?沒關係最好,即便是有關係,李佑恭拖這麼一天的時間,也能變成沒關係。

只能是沒關係,私市是遮奢戶們謀求私利自己設的,被殷正茂發現後,打擊消失。

顯然,李佑恭在到呂宋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一些細節,也做好了預案,陛下、先生、戚帥,與商鞅、諸葛亮、于謙做的那些事兒,沒什麼區別,都是逆天而行。

夸父是個好人,他的故事,是人定勝天。

“可是那私市和咱們真的沒啥關係啊!這群該死的遮奢戶,特馬的,幹爆他們老母!”張元勳直接爆了粗口,張元勳是個儒將,把他逼到爆粗口斯文掃地的地步,可見張元勳真的很生氣,這玩意兒黃泥掉褲襠,說都說不清。

張元勳是專門從舊港趕回馬尼拉,就是為了迎接兩艘五桅過洋船部署,為了表達忠誠恭順之心,結果都因為這個私市給毀的一乾二淨。

“這件事,我一定會給陛下一個說法的。”殷正茂也不含糊,這只是開始,這個私市的存在,暴露了一些問題,一輪清洗,勢在必行。

殷正茂想了想,搖頭說道:“咱們三個是呂宋總督府的主心骨,咱們仨一旦出現了問題,那才是要命,這都是小打小鬧,張元勳、鄧子龍,咱們一定要清楚一件事,咱們是外來的和尚,在呂宋唸經。”

沒了大明的支持,呂宋總督府傾覆在旦夕之間,呂宋的矛盾錯綜複雜,需要依仗朝廷天威,才能穩定統治,殷正茂、張元勳和鄧子龍完全沒必要自掘墳墓,別的不說,棉蘭老島的紅毛番就等著這一天呢。

“省的。”張元勳、鄧子龍非常肯定的說道。

鄧子龍回到了自己的石隆伯將軍府,仍然是餘怒未消,大好的日子,都被這群遮奢戶們給破壞的一乾二淨。

“夫君回來了?”羅莉安已經顯孕了,她穿著一件很是寬鬆的絲紗衣,豐腴的身材在紗衣之下若隱若現,呂宋天氣極熱,她本就是泰西人,穿著清涼的很。

羅莉安準備好了椰子汁,捧著走的時候,就像是懷裡抱著三個大椰汁,一看這日後的娃,就不缺口糧,她到了鄧子龍的身邊,笑著問道:“夫君走的時候,還說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連鷹揚侯都從舊港回來了,夫君怎麼一臉怒氣?”

“唉。”鄧子龍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羅莉安可不是個政治素人,從開始和鄧子龍接觸之後,就很喜歡討論大明和泰西制度的異同之處,鄧子龍是個粗人,對政治這些東西不太敏銳,這是鄧子龍的缺點,不是鄧子龍笨,是打仗耗費了很多的心力,就沒有精力研究這些了。

羅莉安思索了片刻,笑著說道:“沒事,從萬曆元年起,到現在,皇帝陛下可是個很大度的人,這都是必然經歷的坎坷,那夫妻還有吵架的時候,沒點磕磕絆絆,那才是奇聞,兩看相厭,那才是真的危險,夫君啊,那到雲南的御史都要彈劾黔國公府兼併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