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九十三章 等,等太陽落山;等,等天下有變



            民間盛傳,大明的明字來源於明教,其實這是無稽之談,禁止民間結社,斬殺邪祟,其實是中原一脈相承,為了維護穩定的管理方式而已,其實真的要追根溯源,還是當年的黃巾軍鬧得太大,中原王朝對宗教的管理格外的嚴格而已。

大明的明這個字究竟來源於什麼?是當面被沉江的小明王?還是拜火教的明教,還是五行說的火德?

其實很簡單,來源《易經》: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終,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

寓意就是百餘年的胡元統治結束,光明已至,明為日月,週而復始的運行與天地同壽,也希望大明的國運能和日月一樣的長久,成為日月一樣的理所當然存在於世界的一部分。

這就是大明國號的由來。

徐階並不敢跟合一眾摻和到一起去,因為他知道其中的厲害,在朝廷還沒有完全失去行政力量,在大明皇帝的皇權仍然能夠觸碰到大明的角落,參與到這種違禁的事兒,是取死之道。

駱秉良帶著緹騎在沒有門的徐府住下了,他說給徐階兩天收拾的時間,就給兩天,對於徐階這麼大一個望族而言,舉家搬去京畿,是一件大事,解散家奴,將銀子全都帶上,將田畝出手,十天半個月那都是極其迅速,半年,一年都算是尋常,大門大戶搬家,向來不簡單。

而駱秉良給這兩天的時間,只是讓徐階和他的家眷收拾好行李,其他的都讓徐階的次子在松江處置,年內趕到京畿就可以了。

“傳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可以卸甲,將武器放在自己觸手可及之處,不得食用府中水食,萬事小心。”駱秉良對著千戶們十分嚴肅的說道。

“得令!”幾個千戶開始吩咐下去,顯然駱秉良做了最壞的打算。

這兩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是要做些什麼,兩天的時間剛剛好,駱秉良也在等徐階出招,他不認為徐階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光是駱秉良想到的辦法,就有許多種。

第一種僱傭百姓到門前痛哭流涕,表達不捨之情,阻攔徐階喬遷京畿,作為皇帝的爪牙,駱秉良可以對勢要豪右大打出手,但是不能對百姓出手,挾民自重,自古就不是什麼稀罕的招數。

第二種聯袂松江地面其他遮奢戶,營救他們徐家,無外乎唇亡齒寒的那套說辭,徐家的今日就是你家的明日,江南遮奢戶沆瀣一氣,形成合力,互相奔波,共抗朝廷威罰。

第三種則是勾結海寇,內外夾擊緹騎,緹騎的刀是威逼徐階不得不立刻做出決定的利器,只要海寇進攻,緹騎被攻擊,徐家就可以爭取到寶貴的時間,這些時間徐階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兒。

第四種則是乾脆下毒,下藥,直接撕破臉,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去充實京畿是死路一條,破釜沉舟拼死一博,如果能打贏,那就直接揚帆出海,大明皇帝在茫茫的大海上,還能找得到他們徐家?

第五種路上上匪漕幫劫持,護送的水師軍兵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上報朝廷,徐家滿門遷徙遭難,滿門俱滅。

……

駱秉良做了無數的打算,卻沒有等到任何的動靜,一切風平浪靜,徐階真的在收拾行囊,第三天的清晨,徐階帶著家眷開始了北上。

什麼都沒發生,這讓駱秉良有些奇怪。

徐階在這兩天萌生了無數的想法,他思來想去選擇了妥協,沒有任何的動作,安安靜靜的離開。

讓徐階如此老實的原因,是徐階完全想明白了一件事,張居正是他的學生,所以張居正在的時候,朝廷絕對不能下死手,但是張居正現在已經丁憂,那他徐階,但凡是有一點點的動作,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就是徐階老老實實原因之一,什麼都不要做還能保命,做任何事,都容易招致朝廷的雷霆萬鈞,張居正有充分的理由不說話,他在丁憂,兩耳不聞窗外事。

而讓徐階妥協的根本原因就是他發現小皇帝人小,可是這牌打的極好。

張居正丁憂的這張牌,讓小皇帝打的有聲有色,道爺不是鬥不過徐階,是懶得鬥,嘉靖末年的道爺,早就雄心不在,湊合著,對付著,糊弄著過,差不多得了。

徐階的這個決策是極為痛苦的,他其實想做點什麼,只是不敢,徐階就是這樣的人,他一直在謀,不是一個很激進的人,面對嚴嵩,徐階作為清流的魁首照樣同臺唱戲了十幾年。

在一個封建帝制的國家裡,在一個圍繞皇權進行制度設計的秩序下,皇帝真的要為難一個臣子,為難具體的某個人,易如反掌。

徐階的身上,充分展現了朱翊鈞總結的讀書人的軟弱性和妥協性。

駱秉良將徐家送到了驛站,目送徐家的離開,而後整頓了一下軍容,向著下一家去了,值得緹帥親自出面勸的,都是南衙頂級的遮奢戶。

駱秉良第二家目標,就是王錫爵的王家。

王錫爵自殺,王仙姑在搞合一眾的事兒不知所蹤,而蘇權被皇帝捉拿送入瞭解刳院,現在駱秉良帶著緹騎們來到了太倉王氏,要逼迫王氏離開自己的家鄉,前往京畿。

南園,王錫爵用了十年功夫打造的江南第一名園。

駱秉良帶著緹騎趕到了太倉的時候,已經是正月末,馬上就要二月的時候。

煙花三月下揚州,二月的太倉風還很大,可風裡帶著暖意,道旁的柳樹開始發芽,阡陌之間,無數的百姓揹著鋤頭,開始了一年的辛苦。

一年之計在於春,勤勞的大明百姓,隨著春風再至,開始播下希望的種子,祈求著春神句芒,風調雨順。

在驛站下榻之後,駱秉良稍微捉摸了一下京師最近的大案,他的嗅覺十分敏銳,王錫爵的嫡出子名叫王衡,而王錫爵的外室子名叫蘇權。

根據蘇權的供述,王錫爵對蘇權這個外室子一無所知,可從名字上看,王錫爵顯然對這個孩子知之甚詳,權衡權衡,權在前,衡在後,王錫爵對蘇權這個外室子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那王仙姑和蘇權折騰出來的合一眾,王錫爵是否也是知情?甚至王錫爵也在背後推波助瀾?

這是一個難啃的骨頭。

徐階可能跟合一眾有瓜葛,太倉王氏可是合一眾的幕後推手。

駱秉良的直覺非常敏銳,他察覺到了陰謀的味道,因為很快,緹騎們就開始撞鬼了,不是在旱廁門前閃過的鬼影,就是房間裡出現了奇怪的聲響,再不然就是突然感受到的寒氣。

駱秉良帶著這群緹騎,大部分都是從夜不收中遴選到錦衣衛,進入南鎮撫司的人,這些人屍山血海裡闖出來,有的在漠北草原吃過雪,有的在深山老林裡生吃過蛇,他們本身就比惡鬼還要可怕。

真的有惡鬼,那必然要繞著他們走,看一眼怕是要魂飛魄散了。

阿飄在旱廁門前飄過,就被緹騎當場給摁下了,各種製造噪音的傢伙,被這些精於探聞消息的緹騎們給抓了個現行,甚至還在一口枯井裡找到了一個地道,用煙燻的法子,趕出了六名合一眾的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