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拆門搬床募軍餉,單刀赴會勸賊降

殷正茂的貪腐是因為他要私發軍餉才這樣做的,他之所以不肯跟張居正說明,是因為私發軍餉這個罪名,一旦成立,比貪腐要嚴重的多的多的多!





養私兵是什麼罪名,那是造反!那是割據。





但基於踐履之實的殷正茂,只能這樣做,還不能說,他本以為兩廣戰事結束後,他就要被雪藏了,畢竟賊人已斬,階段性的戰爭已經結束,再有戰爭,那就是後來的總督要頭疼的問題了。





對於自己的下場,殷正茂其實也早就做好了準備,良弓藏的戲碼,在這片土地一遍又一遍的上演了多少次?





結束了救時的短期任務,殷正茂還以為自己要結束仕途的時候,突然而然,朝廷給了他一個新的任務,而且是個長線任務,呂宋。





對於紅毛番用牛皮割一國的事兒,殷正茂非常清楚,朝廷決定對呂宋用兵,解決了一個燃眉之急,那就是手下這幫驕兵悍將,有了安置的地方。





“升帳!”殷正茂一拍桌子,開始召集將領們升帳,準備開打!





殺紅毛番,兩廣旗兵是非常專業的!





廣東總兵張元勳,廣西總兵李錫、副使趙可懷,嶺西參政劉志伊,僉事石盤、參將梁守愚、參將鄧子龍等一眾陸陸續續趕到了總督府。





殷正茂的總督府的門特別的厚重,因為他把所有拆來的家門都按在了總督府的門上,每次開關,都要六七個人一起推動,這門上每一層,都寫著字,但凡是被拆過一次門,還不肯納捐的權豪戶,殷正茂再找上門,那就不是拆門那麼簡單了。





截止到目前為止,殷正茂還沒有遇到第二次還不肯納捐的縉紳。





“殷部堂,這著急讓我們來,是又要拆誰的家門嗎?”鄧子龍最是年輕,笑呵呵的問道。





殷正茂頗為嚴肅的說道:“肅靜!聖上有旨。”





所有人一聽有聖旨到了都是神情一凜,知道卸磨殺驢的時候到了。





其實廣東、廣西總兵張元勳、李錫都不同程度的暗示過,殷正茂可以留一些倭寇,這樣一來,就可以不停的蕩寇平倭了。





比如南澳島的林阿鳳,可以留著養寇自重,朝廷就沒辦法卸磨殺驢。





有些事,怪就怪在這裡,越是拼命認真平倭,越是會倒臺、被清算、甚至會被攻訐,越是越剿越多,養寇自重,弛防徇敵,反而能長久,比如晉黨王崇古等人。





倭寇鬧得兇的時候,這些個極南的權豪們,哪個敢說殷部堂不該強人納捐,哪個敢託人彈劾殷部堂貪腐?





現在倭寇平了,廣東安生了,這彈劾的風力就起來了,殷部堂貪腐的聲音越來越大。





現在,就剩下了一個林阿鳳,無論朝廷是不是要剿,林阿鳳已經講明白了,他要跑了,打不過還躲不過嗎?





提督內臣範澄一甩拂塵大聲說道:“廣州地方軍將接旨。”





所有堂上官立刻跪下,等待著內臣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德涼幼衝,初登大寶之位,元輔素言部堂有才略,任事極南安定一方,果如是,部堂捷報頻傳,東南縉紳上表恭賀,部堂督率將領司道等官,悉力驅剿,務期蕩滅,朕大欣慰。”





“先帝獨斷之明,輔弼折衝之略,朕不敢違,仍命部堂主持極南,其地方機宜,悉聽破格整理,敢有梗撓者,奏聞重治。”





“官無經年之積,民無導利之謀,部堂任東南,設廣西官運,議法守、明賞罰、計工本、造官船、謹防範、限時月、禁私販、明職掌、謹始事,以其息充軍餉,綜理詳密,軍需賴以不匱。”





“部堂秉公振紀,靡所徇恤,其黜貪橫也、抑豪並也、懲玩弛也、拒關節也,戴者在野,嫉者在朝,人人皆言部堂索求過重,朕與元輔議科臣之言,朕不以為然,必有苦衷,待部堂回京再問。”





“今委以部堂重任,仍望部堂為國家捍大患、成大功,而為國家養元氣,使極南久安長治。”





“有嚴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國。”





“欽此。”





內官範澄就是督軍來的,他到了廣州奉行三不原則,不干涉、不多嘴、不插手,範澄對自己的斤兩很清楚,就兩廣這局勢,也就是殷正茂短短四年內,能把倭寇徹底蕩平。





“諸位將軍議事,咱家不再多言。”範澄把聖旨遞給了殷正茂後,直接開啟了神隱模式一言不發,除非殷正茂造反,否則範澄是不會說殷正茂壞話的。





放下碗罵娘,範澄反正做不來。





李錫看著殷正茂眉頭緊鎖的說道:“陛下這文縐縐的一大堆,究竟是什麼意思?”





殷正茂是文進士,當然能聽明白,笑著解釋道:“這第一段意思是說,陛下登基就聽說我們很能幹,元輔也這麼說,捷報頻傳,陛下很高興,對我們如期剿滅了倭寇,沒有拖延,非常讚賞。”





殷正茂還以為自己哼哧哼哧的蕩寇平倭,會換來一個朱紈的下場,自殺明志,結果得到了陛下的高度讚賞。





“然後呢?”鄧子龍接著問道。





殷正茂面色複雜的說道:“第二段,則是重申了下先帝的獨斷之明,隆慶五年,我來廣東時候,先帝不是給了我破格整理,機宜行事,有人阻攔就告狀的權力嗎?陛下的意思是說,還讓我繼續破格整理,軍政財都管。”





這個權力很大很大,大到可以直接截流兩廣財稅不給朝廷,而是自用,為了平倭,殷正茂也的確用了,不過去年他就上書說了,大仗都幹完了,春秋兩稅仍送朝廷,沒有軍餉,就找權豪,讓他們納捐,找權豪拿錢平倭就是。





參將梁守愚問道:“再然後呢?”





“第三段則是說我們搞得變鹽法,陛下和元輔都覺得好,讓我們接著幹,而且變鹽法其息仍充軍餉。”殷正茂笑容滿面的說道。





殷正茂平倭一等一的強,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他可是文進士,哪怕是親自領兵打仗,畫風不太對,可是他的本職工作是安土牧民。





殷正茂把壟斷在權豪之家的廣東鹽,拿出了官辦官賣,搬鹽的是軍戶旗軍兵,一共有鹽船三百艘,每一船三百五十包,其中有五十包是軍餉,剩下三百包歸廣西,廣西每年能得七多萬兩銀子。





這錢殷正茂可一分錢沒拿過,給廣西、廣東、軍戶,廣西諸府地方官看見殷正茂,就跟看見了財神爺一樣。





朝廷窮,地方衙門就不窮了嗎?地方衙門更窮!





“呀,還以為這筆錢朝廷要收回去呢,這又給我們錢嗎?”李錫大感驚訝的說道。





副使趙可懷憂心忡忡的問道:“那縉紳彈劾我們貪腐的事兒,陛下怎麼說的?”





殷正茂聽聞之後,沉默了片刻說道:“第四段,陛下說,我們在兩廣乾的挺好的,幹活的在外面,嫉妒的人在朝中,陛下和元輔論了我們的事兒,陛下覺得我們有苦衷,讓我回京述職的時候,再問。”





“元輔來信說讓我少貪點,看來暫且不問,等回京再說,真的是陛下的意思。”





鄧子龍聽聞眼前一亮說道:“那豈不是說,我們又能拆門了?”





廣東總兵張元勳看著鄧子龍就氣不打一處來說道:“整天就惦記著拆門!你怎麼不把他們的床搬回來?”





“好主意啊!都督好主意!”鄧子龍聽聞一拍大腿,大聲說道:“還是都督高明,法子多,下次,就搬床!”





殷正茂搖頭說道:“陛下,就是這個意思,先幹著,回京後解釋清楚就是了,讓我們接著平倭蕩寇。”





“後面是出自詩經裡的一首詩,意思是,嚴整肅穆小心,認真對待敵軍,使我國家安定。”





“這倭寇不都平完了嗎?還去哪裡平倭?”張元勳無奈的說道。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殺完了倭寇,他們就該想辦法安置這些募兵了,這麼多的驕兵悍卒,養起來貴不說,還容易出亂子,一不小心,就地方坐大了。





“朝中給了我們個差事,諸位看,這裡。”殷正茂點在了堪輿圖呂宋的位置上說道:“呂宋有紅毛番盤踞,若是把他們收拾了,就地駐紮,不僅要把紅毛番驅逐,還要把這個通衢萬里海塘的地方,結結實實的守住。”





“因為涉及到了金銀銅鐵油等等入明大事,決不可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