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章 摩娑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

 “天衍車。”

 顧文之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想起了什麼。

 “南衣城懸薜院的天衍機?”

 陳鶴挑了挑眉,說道:“你也知道?”

 “我是以前懸薜院的學子啊。當時還和數理院的先生研究過這東西呢。你是怎麼想到把他拿來做這玩意的?”

 “我也忘記了。”

 陳鶴很是誠懇。

 顧文之提著兔子很是驚歎地圍著那輛已經有些破破爛爛的天衍車四處打量著,時不時抬手敲一敲那個黑盒子。

 “天衍機便在這裡面?”

 陳鶴也走了下去,蹲在了一旁吃著兔子。

 “對。”

 “嘿,有意思,我想開一下。”

 顧文之早就忘記了自己是來問曲子的了。

 陳鶴當然很是慷慨,仔細教著這個道人怎麼去駕駛這樣一輛車,說著說著,陳鶴也興奮了起來,提著兔子有些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想要教會顧文之怎麼從排水渠過彎。

 只是這樣的操作未免太高難度了,顧文之顯然一下子很難學會,不過好在最基本的駕駛技巧,對於這個能夠拿到懸薜院推薦名額的道人而言,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於是大風歷一千零四年三月十三日,顧文之學會了開車車,上坡下坡,壓死了......

 這個曾經的懸薜院學子不僅學會了在那片山下平甸裡開車,而且還學會了一邊開車一邊啃兔子。

 陳鶴便笑呵呵地站在溪邊看著。

 當然是好春光。

 顧文之一直開到了暮天四垂,才終於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這個山河觀道人從車上跳了下來,啃著手裡已經沒有多少兔肉了的半邊骨架,臉頰有些紅,就像是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突然發現某些令人欣喜的東西,興奮得滿臉通紅一般。

 “好啊,太好了,不愧是數理院的東西。”

 道人不以山河觀弟子身份而自豪,反倒是以懸薜院的學子身份而自豪,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道人又沉默了少許,向著南方看了一眼,嘆息了一聲。

 陳鶴不知道為什麼道人突然又失落了起來,還以為他是因為回不去懸薜院的少年時候了而惋惜,所以很是誠懇地拍著他的肩膀。

 顧文之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眼天色,而後突然想起來了正事,有些依依不捨地與陳鶴道著別。

 “鶴兄,我要回去給師父煮藥了。”

 陳鶴撓撓頭,想了想說道:“文之兄慢走。”

 顧文之呵呵笑著,又吮了吮手裡的兔子骨架,這兔子肯定是被提前用調料醃過的,所以連骨頭嗦起來都帶勁得很。

 道人將骨頭丟在了山坡下,又蹲下來在溪邊洗了洗手,而後向著陳鶴行了一禮。

 “有緣再會。”

 陳鶴笑眯眯地晃了晃手裡的骨架。

 “有緣再會。”

 ......

 顧文之甚是感嘆地走在回山的路上,大概今日的偶遇卻是有趣,於是也哼唱起了那首很是古怪的曲子。

 “好春光,不如夢一場,夢裡青草香......”

 只是哼著哼著,這個道人便沉默了下來。

 沉默自然不是因為聯想到了什麼東西,只是很簡單地看見了一些東西。

 這個年輕的道人抬起頭,四處張望著,帶著一些惱意大聲喊道。

 “誰把我藏在這裡的藥給拿走了!”

 只是山間並沒有回應,只是驚起了一些春鳥掠飛而去,撲落了幾片亂羽。

 顧文之有些著急地彎下腰來,在那處山花叢裡不停地翻找著,只可惜翻來翻去,什麼也沒有。

 暮色已經照向了更遠的東面,這座春日山林已經漸漸地有些昏暗下來了。

 顧文之回頭看向鎮子裡,藥自然不值什麼錢,哪怕再回去買,也不過是多花一些時間而已,只不過今日在鎮上,有一味藥剛好只剩下了一點點,哪怕再回去,也湊不齊那樣一服藥了。

 顧文之念著自己師父的病,有些著急了起來,抬手豎於身前,便要施展道訣,在山中尋人。

 只是那些山河還未落向人間,顧文之便聽見了一陣頗有些虛弱意味的咳嗽聲。

 “咳咳。”

 顧文之散去了一身浩瀚道韻,看向了山道更上方。

 那裡有個滿身劍傷的道人正倚坐在山石上,面色蒼白地笑著。

 “陳青山?你怎麼回來了?”

 顧文之皺了皺眉頭。

 陳青山只是輕聲笑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說道:“顧師弟啊,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顧文之沉默了少許,說道:“好消息。”

 陳青山笑著從身後拿出了那一包裹藥。

 “好消息就是,師伯的藥並沒有丟,還在這裡,我還想著誰這麼大方,這麼好的藥,說不要就不要了,於是打算撿回山裡,討好一下師伯,讓他幫我處理一些小事。”

 顧文之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繼續問道:“壞消息呢?”

 陳青山將那一個包袱丟了下來,丟進了顧文之懷裡,咳嗽了兩聲,說道:“我在流雲劍宗裡當著那些白髮劍修的面,把葉寒鍾殺了。”

 顧文之很想把手裡的藥包砸在陳青山的臉上。

 這個年輕道人臉色鐵青地看著那個山道上的道人。

 “這就是你說的小事?陳青山你......”

 陳青山大概也有些懼怕於罵街的書生,畢竟這個師弟是從懸薜院過來的,懸薜院有個老酒鬼帶著壞頭,書生們往往都會罵一些很是難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