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客棧的人與巷子的劍

 海風溼潤,有兩個劍修坐在了鎮外的青山上。

 東海的劍修,自然一般都是東海劍宗的人。

 這二人也不例外。

 一個來自驚濤劍宗,叫做何榭,一個來自滄浪劍宗,叫做朱魚。

 東海劍宗這種地方,雖然不一定年紀大的劍修就一定境界高,但是坐在這裡的二人確實境界都不算太低,但也沒有太高。

 大道之修是最籠統卻也是最合適的形容詞。

 二人是來看一些東西的。

 世人不知道黑袍白衣。

 但是他們知道。

 黑袍的叫神河,天下三劍之一。

 白衣的叫叢刃,同樣也是天下三劍之一。

 而且他們還是師兄弟,曾經的人間第一劍叢中笑的弟子。

 當然,這種人盡皆知的身份,自然沒有什麼深究的。

 所以二人大概也只是閒談著,時而很是謹慎地遠遠地看一眼二人。

 假如二人真的會在東海打起來。

 他們便會隨時讓所有東海劍修向南方而去。

 東海劍宗的人,自然並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會長久地停留在這裡。

 “去年青椒回來過年了沒有。”

 滄浪劍宗朱魚看著一旁的何榭問道。

 何榭坐在山石邊,很是惆悵地靠著身後的山石,膝頭擺著劍,任由春風吹著那些白髮。

 “沒有。”

 朱魚拍了拍何榭的肩膀,老男人之間大概也不太會互相安慰。

 所以朱魚什麼也沒有說。

 何榭大概也不想提這些事情,從那個簡短的回答裡便可以看得出來。

 二人在海風山風裡吹了很久,目光又落向了遠方那處鎮子裡的兩個人,一個人在鎮上閒逛著,另一個就坐在街邊板凳上,很是悠閒地看著人間。

 一線鋪落的鎮後,便是那座深入雲端的高崖。

 “咱們的陛下與叢刃前輩二人,究竟是在做什麼?”

 朱魚很是苦悶。

 這樣的兩個人在這裡,比當初張小魚他們在的時候,要讓人發愁得多。

 張小魚陳青山聲名再如何盛,終究也只是年輕一代而已。

 哪怕天賦卓越,歲月的力量亦是難以抹平許多差距。

 但這二人不同。

 他們是人間劍修都需要仰望的兩座高山。

 何榭輕聲說道:“也許真的是在閒逛,什麼也沒有做。”

 朱魚看向了一旁的何榭,說道:“你怎麼知道?”

 何榭抱著劍站了起來,看向一旁的朱魚說道:“因為我只能這樣想。”

 不這樣想,還能怎樣想呢?

 想著他們會大打出手,將整個東海打得沒有活口嗎?

 何榭很是無奈地笑著。

 朱魚一籌莫展。

 那兩個人自從突然出現在東海境內的某個小鎮子裡,打了好幾日的牌之後,便一前一後地來到了東海劍宗附近。

 聽說卜算子還去勸過架。

 能夠讓缺一門的人都忍不住去當和事佬,顯然那個東海所不知道的故事是極為嚴重的。

 但是二人偏偏好像沒事人一樣,終日在這裡徘徊著。

 二人每在東海多停留一日,這些東海的大道之修們心裡的惶恐便會多上幾分。

 他們已經沒有心思去研究誰會是下一代扛劍宗大旗的人。

 只希望二人如果真的有什麼想不開的地方,能夠去別的地方想不開。

 要知道,當今人間,已經一塌糊塗了,南方黃粱獨立,槐安之中妖族暴起,便是東海附近,有著磨劍崖的千年餘威所在之地,都是發生了許多妖族暴亂之事,雖然在這樣一個地方,那些事情很快便平息了下來。

 但是不是人間所有的地方都有磨劍崖。

 聽說北方青天道已經忙昏了頭。

 槐都按兵不動,只是時而有兵部一些無關痛癢的決議流出。

 至於南方。

 南方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哪怕人間劍宗弟子便在人間,但是南方兵甲空虛,這是最大的問題。

 人間劍宗師兄們固然很強,但也不可能真的痛下殺手,將那些暴起的妖族殺盡。

 倘若真的這樣做了,無疑是在將人間逼上絕路。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大風朝的陛下依舊能夠有心思留在東海。

 這是二人始終不能理解的事。

 何榭在那裡看了許久,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怔怔地看著山下小鎮裡的那個白衣劍修。

 “我也許知道為什麼陛下像是在閒逛一樣了。”

 朱魚轉頭皺眉看著何榭說道:“為什麼?”

 何榭沉聲說道:“你還記得早些時候,陛下曾經去過崖下,想要上崖之事嗎?”

 朱魚點了點頭。

 當今崖主秋溪兒,雖然同樣很強,然而顯然並不會是神河的對手。

 倘若神河一意上崖,哪怕叢刃在側,也不是不能達成之事。

 何榭靜靜地看著那個抱著劍坐在街邊的白衣劍修很久,輕聲說道:“因為因果劍。”

 像是一道驚雷落在了心頭一般。

 朱魚卻也反應了過來。

 是的,因果劍。

 所以他們的陛下,真的什麼都沒有做,真的只是在閒逛。

 因為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就像曾經南方某個靈巫,無比干脆地死在了張小魚的劍下一般。

 那一劍因果,只會落在世人與人世命運最為薄弱之處,一劍斬斷。

 當年白風雨之事,便是最為鮮明的例子。

 那一劍,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謝朝雨把它叫做變卦。

 亦是變數。

 因果劍是致命之劍。

 而叢刃亦是不能隨意出劍。

 一旦他的劍去了歲月之中。

 面對著神河這樣一個曾經的師兄,叢刃自然是極為危險的——就像叢刃吃著面的時候,與神河的那場交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