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8.怒焰(四)


  人會流血,人會死。除此以外,還有什麼?

  還有造成他們流血的方式。

  咆哮著,安格朗從黑暗中猛撲向前,抓住了奴隸主們的親衛中的一個。那人並不驚慌,銀色的觸鬚瞬間繃直,變成了某種柔韌的刀刃,刺向了安格朗的腹部。

  疼痛一閃即逝,安格朗卻無動於衷。他獰笑起來,無視手中親衛的反抗,強行按住了他,然後提起拳頭,打向了他的腦袋。

  親衛的神色迅速變得驚慌,那正在傷害安格朗的觸鬚也收回了,變成了一面盾牌,擋在了他的頭上。

  但安格朗已經不需要再做什麼了,他已經得逞了。這是個小技巧,是他從歐伊諾茅斯身上學到的無數個技巧中的一個。後者還活著的時候,曾經告訴過他,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是很有必要的。

  而現在,他使用了它。

  他的左手猛地錘在了親衛的胸膛,金屬的觸感一閃即逝,清脆的響聲隨之而來,然後是熟悉的黏膩觸感,血腥味愈發刺鼻。

  他狂笑起來,面容抽搐不已——他們的情緒在他心中瀰漫:恐懼、憤恨、鄙視,有人在心中咒罵他是一個怪物,而安格朗全然不在乎。

  他嚎叫著站起身,腦海中的疼痛讓眼前的一切都披上了猩紅的幕布。親衛們怒吼著鞭打著他,命令著他,想要讓他滾開,但安格朗只是笑。

  歐伊諾茅斯——還有所有的角鬥士都是如此,面對痛苦,面對敵人,他們冷笑。他們可以遍體鱗傷,可以流血致死,但他們不會低頭。

  他嘲諷地笑著,不顧腦中傳來的那鑽咬的疼痛,用盡全身力氣朝著一個親衛撲了過去。

  他沒能如願,銀藤從影子中迅疾地衝來,抓住了他的臂膀,銳利的表面割傷皮膚,使他流血,但他根本就不在乎。

  安格朗瘋了似的朝前撲去,觸鬚可以短暫地困住他,限制他,但無法真的讓他屈服。

  他們從來就不曾讓他屈服,他們可以用藥物麻翻他,可以用角鬥士們的性命要挾他一次次地上場為他們比賽,甚至可以讓他打上這該死的釘子,但他們不能讓他屈服。

  他絕不會向他們跪下。

  “滾開,你這瘋獸!你以為你還是塔爾科家的寶物嗎?!屠夫之釘會在幾個月內殺了你,而我們不介意讓這個進程加快!快滾開!”

  安格朗沒有回答,只是嚎叫,破碎的嚎叫。他太疼了,連帶著讓聲音也變得可怕了起來。

  他是想回應的,在疼痛的間隙,他想要像以前一樣冷笑著怒罵這些給奴隸主做狗的東西到底有多麼卑賤。

  他想反駁他們,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寶物’,他和其他角鬥士一樣,都是人,不是他們的奴隸。但是,話到嘴邊,他卻只能發出破碎的咆哮與吼叫。

  釘子切割了他的神智,想讓他為它們帶去更多暴力。在猩紅的幕布中,所有的一切都變了,變成了排山倒海般朝他湧來的鬼魅。

  親衛的臉扭曲成了怪物,嘴裡唸叨著要讓他好看。困住他的銀藤變成了他們腐爛的手腳,受害者的面龐在其上顯現。

  安格朗已經痛到幾乎無法呼吸,卻因為這些熟悉的臉而再一次怒吼了起來。

  他記得每一個死去的角鬥士,哪怕他不知曉他們的名字。

  怒吼著,他掙脫了銀藤,有幾個親衛怒吼起來,以為他會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