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67.第八軍團(三,5k)


  酸雨傾盆而下,而安瑞克·巴巴託斯則可以對泰拉發誓,這是他此生所見過最迷幻的城市景象。

  霓虹燈切割了厚重的暗紫色雲層,陰森的尖塔層疊著蔓延至遠方,腳下是瘋狂的呼喊與可怕的叫聲。這兩種聲音混雜著槍聲,讓世界變得詭譎而癲狂,宛如毀滅即將到來前的鐘聲。

  他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咕噥。

  “有何指示?”一個人在他身後詢問。“安瑞克連長?”

  安瑞克不需要回頭也能知道這是誰——連隊內曾經的劍鬥高手,裡希特納爾。然而,坦白來說,安瑞克現在並不是很想與他碰面,更別提交談了。

  裡希特是個認真、執著、古板且嚴肅的人。他和大部分第八軍團的成員都不太相似,但安瑞克不想與他碰面的原因卻並非是因為這嚴肅的性格,而是因為他現在根本就不想講話。

  可他必須回答。

  “沒事。”安瑞克在通訊頻道里說。“只是在思考。”

  “原來如此。”

  裡希特簡單地應答了一聲,便沉默著不說話了。

  他一向如此——在不戰鬥或不涉及一些他需要開口的場景,他倒是能寡言少語地非常像是一個第八軍團的戰士。

  凝望著下方這片活地獄般的景象,安瑞克不禁捫心自問起來。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他想。為何人居然能毫無理由地墮落至此?

  短暫的軌道降落結束以後,第八軍團的兩萬人便四散著開始了他們的‘宴會’。他們對此並不陌生,甚至倒不如說,像這樣分散開來的小規模作戰就是他們一直以來在做的事。

  但是,諾斯特拉莫不一樣。

  諾斯特拉莫和他們此前曾經打過的所有戰役都不一樣,經歷過的所有罪孽都不一樣。

  “我還以為我已經知道罪孽這個詞怎麼拼寫了呢”

  安瑞克嘲諷地一笑,毫無預兆地縱身一躍,跳下了這座棲身的尖塔。

  雨點劃過他的目鏡,各項視覺讀數一行行地掃過,他身後同樣也傳來獵獵風聲,那是裡希特的聲響。他今夜會和安瑞克一起行動。

  但是,怎麼行動?

  這座名為昆圖斯的巢都癲狂至極,他的兄弟們穿梭在上下巢都之間,通訊頻道內的咒罵聲與低語聲就沒有斷過。

  曾經沉默寡言的第八軍團戰士們開始不約而同地在通訊頻道內描述他們所見到的場景——那些地獄般的場景。

  支離破碎的屍體。

  被藥劑衝昏頭腦塗抹著脂粉在赤裸的死人之間翩翩起舞的貴族。

  肉鋪裡用黑布包裹吊起的分散肢體。

  屍體焚燒廠外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食屍鬼幫派

  還有孩子,被當做士兵使用的孩子。

  安瑞克沉穩地落地,落在一座大樓的頂端。頭盔之下,他的表情難以言喻。

  “裡希特,有何見解?”他簡潔地問。“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在這座名為昆圖斯的巢都內行動?”

  “已經有十一個離散的小隊在清理下巢了,我的連長。”

  裡希特固執地用連長稱呼著安瑞克,在降落後,他的右手便始終按在腰間的動力劍柄之上。

  第八軍團們在潛入作戰時並不太喜歡用槍。

  “是的——所以呢?給我更多建議,裡希特。”

  “我現在已經不是您的副官了。”

  古板的人如此說道。“因此我沒有辦法給您更多建議,除非您願意官復原職。”

  “那是明天的事了,原體會在明天的會議上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做的——所以別再墨守成規了,裡希特。”

  安瑞克蹲下身,他那陰鬱的藍色盔甲順理成章的隱入了夜色之中。

  街道上有些瘋子在到處奔跑,從一個小巷跑入另一個小巷。他們狂吼著一個嘶嘶作響的短語,手中揮舞著槍械或刀兵,用鮮血塗抹著自己的面龐。

  凝視著它們,安瑞克捕捉到了一個統一的字符——這些人將它刻在了自己的額頭之上,深深地刻入,鮮血就是從那開始蔓延至整張臉的。

  “那些字。”

  裡希特彷彿能讀他的心似的,高哥特語輕輕地在夜色之中響起。“我的連長.你注意到了嗎?”

  “我當然注意到了。”

  安瑞克平靜地站起身,動力甲嗡鳴作響。他轉身來到大樓的另一側,注視著一個瘋子跑入了一條小巷之中。

  “一個邪教?”裡希特輕柔地問。

  “不一定.但我持保留意見。第三連的阿德比曼說他在另一座巢都裡遭遇了一種奇觀,我沒有聽他細細描述就將他屏蔽了。但想來應該不會比其他人的敘述好到哪裡去。這是一顆地獄之星啊,裡希特。邪教在這裡也有生存的土壤嗎?”

  “人們總是需要信仰的。”

  “人?”

  安瑞克笑了,嗓音因逼人的盛怒而變得嘶啞,在語音頻道內沙沙作響:“你管這些東西叫做人?”

  “單從外貌上來評判.是的。”裡希特不置可否地說,隨後便跳下了大樓。

  他已經知道他的連長想要做什麼了,這種默契甚至無需去用語言溝通。

  安瑞克緊隨其後,他們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陰森的巷口。

  巨大的聲響被下落過程中的幾次緩衝變得近乎悄無聲息,而且,這癲狂至極的雨幕和不遠處傳來的破碎回聲也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他們消除聲音。

  在黑暗中,他們無聲地佇立,凝視著他們的獵物從另一個巷口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