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100. 第一百章 “哥哥。”




他們一個是后妃,一個是皇帝身邊的近侍。



兩人的性格均很謹慎……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能隨意將弒君之事,與對方分享的人。



……看這架勢,今日大概就能知道答案了。



果不其然,太后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停頓幾秒後說:“實不相瞞,此事不但與哀家有關,甚至與所有後妃,都息息相關。”



“母后何出此言?”這一次,一直沒有說話的謝不逢也開口了。



太后緩緩閉上眼睛,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文太醫記得那位宮女,是在何處當值嗎?”



“百巧樓。”事件雖已過去幾年,但那一切還是深深地刻印在文清辭的腦海之中。



“不錯,正是存放辰陵設計圖紙的百巧樓。”



語畢,太后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前方的斷龍石,沉聲道:“辰陵不只是廢帝為自己所修,更是他為我等所修。哀家也是意外看到圖紙才知,原來廢帝他,自始至終報的都是讓后妃為自己殉葬的想法。”



說著,緊緊將絲帕攥在了手中,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太后出身世家,其父是工部尚書,哥哥為將作大匠。



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也能看懂辰陵的圖紙。



因此,她意外在百巧樓中看到辰陵圖紙後便看出:這座陵墓的面積,大得有些過分,皇帝甚至給所有後妃,都留了存棺之地……



最重要的是,辰陵的斷龍石足有三道之多。



這些只能放下一次的斷龍石,不但防外人入墓,甚至還防裡面的人出來……



謝釗臨他想要所有後妃,給自己殉葬!



說完,她忽然轉身朝兆公公點了點頭,接著啞著聲說:“哀家意外發現此事時,無比驚慌,幸虧兆公公出現,替哀家遮掩了一番……”



太后的聲音,變得有些乾澀。



方才還頗為活潑的謝孚尹,覺察到這不同尋常的氣氛之後,也安靜了下來。



兆公公負責照顧皇帝飲食起居,那日也去了百巧樓。



看出辰陵修建意圖的蘭妃,臉色煞白、額間滿是冷汗,不但雙手顫抖,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



看到兆公公後,她本以為自己死到臨頭,沒想對方竟忽然跪地、行了一禮,提出要與她合作。



殷川大運河一事,皇帝瞞得不錯。



直到那天,她才從兆公公口中,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原來如此……”文清辭喃喃道。



怪不得廢帝哪怕瘋掉,都記掛著百巧樓,並不時進去看圖紙。



原來一切……竟是從百巧樓開始的。



一直沒有開口的兆公公,在這時緩聲道:“彼時誰也說不上來廢帝究竟何日會死,為做萬全準備,咱家便常常揹著廢帝,在百巧樓謄畫圖紙。”



辰陵修建了二十餘年,單單圖紙就有千百張之多。



謄畫圖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



“沒想那一日……被宮女撞見,並嚷嚷著要稟告皇帝。”



假如皇帝知曉兆公公在謄畫圖紙,一定會徹查此事,到時絕對會在後宮引起一場巨大地震。



他的聲音被辰陵外的風雪吹得格外沙啞。



但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傳到了文清辭的耳邊。



原來那日的宮女,是兆公公所殺。



……自己進宮後發生的每一件事,竟都與此相關。



說完,文清辭才看到,跟在太后身邊的明柳,手中捧著一摞厚厚的紙張。



——這應當就是辰陵的修建圖紙了。



兆公公的話音落下後,太后終於走上前去,將圖紙接了過來,俯身一張張於辰陵前點燃。



橘紅的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皚皚白雪。



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圖畫,也在這一刻消失不見,最終淪為飛灰,被風吹散。



文清辭忍不住輕輕咳了起來。



“愛卿,此處風大,先別處吧。”謝不逢蹙眉,將傘擋在了文清辭面前。



不想身邊的人卻緩緩搖了搖頭說:“稍等陛下,再陪臣在此處站上一會吧。”



圖紙被一張張燒成灰燼。



文清辭心中的最後一個疑團,也在這一刻徹底地解了開來。



此時距離廢帝被謝不逢處死,已經過去了近兩年時間。



但直到這一刻,過往的一切,才終於隨著化為飛灰的圖紙一道,慢慢散去成煙。



從他的心間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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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寢修得如此豪華又怎樣?”圖紙燒完後,雯昭媛終於忍不住開口,“人到底還是葬身在河道下了。”



說完,還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杜太妃,謹言慎行。”太后忍不住蹙眉提醒。



杜太妃?



文清辭想了一下才意識過來,雯昭媛本名杜清韻。



身為四皇子之母的她,廢帝死後自動升為太妃。



而……謝不逢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不僅將他的名字設為國諱。



甚至就連自己的名字,也成了國諱之一。



“雯”字與“文”同音,升為太妃後,她便不能再用此字。



本就對廢帝滿是怨恨的杜清韻,索性直接叫“杜太妃”了。



她世家出身,又是獨女,說起話來沒什麼遮攔。



“好好,聽蘇姐姐的!”杜太妃笑道。



“蘇姐姐?”這一回,好奇的人變成了謝孚尹。



她長這麼大,還從沒有見人這樣稱呼過母后。



“可不是麼?”杜太妃俯下身對小公主說,“我與蘇姐姐家是世交,從前都是這樣稱呼她的。況且蘇姐姐,對我……還有救命之恩。”



“哇——”謝孚尹睜大了眼睛,“母后是怎麼救太妃娘娘的?”



她這個年紀的小孩,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時候,凡事都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件事不只謝孚尹想知道,文清辭也有些好奇。



他看到,杜太妃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彼時誰也不知道,殉葬之事究竟何時到來。離開皇宮,擺脫后妃的身份,才是最安全的……”



杜太妃的母家被抄,而她更是曾沒有眼力見地在皇帝面前,向忠安侯世子求情。



想到這一點,彼時還是蘭妃的太后,便立刻藉此理由,將杜太妃打發出後宮當尼姑。



削髮之後,斷絕塵緣。



她不再是皇帝的妻妾,更不是后妃,而是一個受佛門庇佑的弟子。



殉葬之事,便與她沒有了關係。



“這樣啊……”謝孚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雖天生聰明,但只有幾歲的她,理解這些事還是有些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