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阿房宮賦9

有人唏噓,有人茫然不覺。




楚棠選擇的視頻都是13站的史圈up從各大紀錄片、影視作品裡截出來精心製作的,精湛的剪輯技法輔以或恢弘或悲切的音樂,很有感染力,眾人看著,倒是有幾分能體味杜牧“楚人一炬,可憐焦土”裡的複雜情感了。




“如此龐然之物遽亡,如何不讓人驚心?”




圍觀群眾搖頭嘆息,氣氛竟顯得落寞起來。




仍是楚棠打破這份沉寂——




【不過正如司馬相如在《子虛》、《上林》二賦中虛構了子虛、烏有、亡是公的故事一樣,杜牧這篇賦文對阿房宮的描摹同樣有幾分不真實。對於“跟著課本去旅遊”的旅遊愛好者來說,這篇文章的文案詐騙程度不亞於柳宗元的“永州八記”。】




中唐。




柳宗元的表情一僵,緩緩打出一個:“?”




“說杜牧就說杜牧,怎的又牽扯上我了?”




他頗有些憤憤,惹得一旁的劉禹錫忍俊不禁。但劉禹錫到底是豪爽仗義之人,做不出來當面嘲笑好友的事,看了一會兒熱鬧也就罷了,出言安慰道:




“楚姑娘向來促狹,時有驚人之語,子厚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與小輩較真?”




不說這小輩實在是太小了,他估計這就是後世的言語風格。換句話說,後世年輕人的言語就是這麼令人啼笑皆非,他們要較真也較不過來啊!




豁達的劉禹錫直接躺平了。




晚唐。




另一位主角杜牧同樣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楚姑娘此言,未免也太過粗陋了。”




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文案詐騙呢?雖然對楚棠接下來要講的內容依稀有所明悟,但杜牧表示還是不能接受這種誹謗。




而李商隱就表現得激烈多了:“杜牧之錦心繡口構思精巧,筆筆自有機杼,怎麼就是文案詐騙?你這小輩不要壞牧之兄的名聲!”




一旁的妻子見丈夫果然一副激動不平的模樣撇了撇嘴,心裡又是無言又是好笑。寄去的信石沉大海,這人倒好,連“兄”都叫上了。




後來的沈德潛、吳楚材等論家生性嚴謹,不慣這般言語,同樣為杜、柳二人抱不平:




“杜牧之,敷衍阿房之盛,實則欲警當朝之君,而尾句又振聾發聵,豈是隻為一阿房宮作揄揚?柳子厚萬里投荒,以心境見永州諸景,其人與山水合二為一,清絕之景正是子厚人格寫照,又獨摹景邪?這非但不是所謂‘詐騙’,反是誠然寫心!”




倒是咸陽宮的君臣機敏地豎起了耳朵,他們可沒忘記楚棠先前說的阿房宮不曾建成的話,對於他們大秦人來說,這賦中洋洋灑灑的鋪張體物,可不就是詐騙麼?




【首先我們來看幾則材料。】




【材料一、三十五年……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




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




【材料二、牧之賦與秦事牴牾者極多,如阿房廣袤僅百里,牧謂“覆壓三百餘里”。始皇立十七年始滅韓,至二十六年盡並六國,則是十六年之前,未能致侯國子女也......阿房終始皇之世,未嘗訖役......歌臺舞榭,元未落成,宮人未嘗得居。】




【從材料裡我們可以發現以下幾點。首先,秦始皇修建阿房宮的目的是作辦公、居住之用,並不是因為“愛紛奢”;其次,杜牧說阿房宮“覆壓三百餘里”,但材料中說其“東西五百步,南北五百丈”“廣袤僅百里”;




再次,阿房宮並未建成,經過歷史查證我們也發現,阿房宮只有一個地基;最後,宮人並沒有在阿房宮居住過,所以賦中對阿房宮侈靡生活的鋪排,只是出於作者的想象。




在這篇賦文裡,杜牧用了大量的想象、誇張,刻意來渲染阿房宮的宏偉華麗及秦王朝統治者侈靡豪奢的生活,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就是為了探討秦亡的原因嗎?】




楚棠洋洋灑灑放下幾頁ppt,犀利發問。




晚唐。




杜牧的手心微微收緊,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終究是要談到了麼?




太極宮。




魏徵眉頭一跳,神色頓時冷峻起來。他先前的猜測,別不是應驗了吧?




上首的李世民同樣坐直了身體,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如果朕沒記錯,這杜牧...是晚唐詩人吧?”




話音剛落,貞觀君臣面面相覷,心中俱是一沉。




秦朝。




咸陽宮中一眾人等好險鬆了口氣,尤其蒙恬先忍不住道:“果然都是編的。我就說,陛下怎麼會耽於俗欲!”




他也不敢說太滿了,陛下不會這麼做,但後面的小公子就說不定了。蒙恬還記得楚棠對胡亥的論斷,大興土木、只顧享樂,怎麼看都和賦文裡的鋪排一模一樣。想到這裡,蒙恬又覺得惱恨。




陛下一力經營的大秦,就這麼給敗完了!




一旁的李斯剛剛死裡逃生,發言謹慎了許多,看了一眼上首的君王才斟酌著道:“後人觀史,多為殷鑑。蘇洵亦有言六國敗亡之文以諫宋廷,杜牧此賦之用心,或相類也。”




他到底也是精於文章之人,先前是囿於當局者迷分辨不清,此時楚棠點明牴牾,他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那邊的扶蘇似有所悟,接話道:“廷尉的意思是,這營宮室、縱享樂的‘秦君’,其實影射的是後世的唐皇?”




李斯微一頷首:“公子聰慧。”




這就說得通了。




但是......




“諫唐皇就諫唐皇,怎麼偏偏又編排上我們大秦了?”




有人嘀嘀咕咕的不滿。其實他們也明白,諫君嘛,當然不能直來直去。當年鄒忌諫於齊王,便是由己身受矇蔽而類推之,何況是《阿房宮賦》這樣指著君王鼻子罵的




文章,自然應極盡婉曲。()




道理都明白,但是拿來做靶子的是自己,秦宮諸臣心裡還是頗有些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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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憤憤不平,唐以後諸人熟知因由,想想此時情境,不由得默默同情起異時空的唐太宗來。然而這情緒沒持續太久,諸如歐陽修、蘇軾、李清照等人又想起大宋同樣被水鏡拉出來批判過,頓時心裡也冒出了苦水。




從某種程度上說,水鏡還是挺一視同仁的。




有人期待有人警惕,有人不滿,有人心有慼慼,當然更有不知就裡的幼童與黔首純然好奇,完全被這兩相矛盾的地方吸引了興趣。




楚棠又放出幾頁ppt。




【再看幾則材料。】




【首先是杜牧的《上知己文章啟》。“寶曆大起宮室,廣聲色,故作《阿房宮賦》。”寶曆,是唐敬宗的年號。】




【材料二、晚唐時期,階級矛盾異常尖銳,政治十分腐敗。而藩鎮跋扈,吐番、南詔、回鶻等紛紛入侵,更加重了人民的痛苦,大唐帝國,已岌岌可危,唐敬宗李湛卻依舊“遊戲無度,狎暱群小”,又喜大興土木,勞民傷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