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人行山 作品

第52章 我接納你的一切





保鏢們這下真慌了,手忙腳亂地把他往外推。




時正霖胡亂地咳嗽,腰彎成一隻乾癟的蝦米。




他用眼珠子瞪著時章,在咳嗽的間隙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不管你身邊有沒有人,不管是誰,你覺得如果他知道了你以前是什麼樣子,看到了文雅教授的真實面目……還會不會和你在一起?"




時章頓時臉色煞白,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時正霖似乎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兩聲扭曲嘶啞的笑。保鏢低頭哈腰地請示他要不要回家,時正霖隨意地擺了擺手,意思是走吧。




宋拂之靠在車門邊,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早就沒味兒了的口香糖。他目光很淡,一直注視著大樓門口,看著人們來來往往。




宋拂之在這兒站了快一個小時,他其實很想抽菸,但這裡是大學校園,禁菸。




於是他去小賣部買了一盒薄荷味的口香糖,扔兩顆到嘴裡,從冰涼刺激嚼到寡淡無味,從夕陽西下到夜色茫茫,宋拂之毫無知覺。




這群人幾乎是從樓裡跑出來的。




保鏢推著輪椅疾走,老人在椅子上,臉色很不好的樣子。宋拂之連口香糖都忘了嚼,就定在那兒,看著他們回到豪車上,然後絕塵而去。




這一下午宋拂之撞見了太多關於時章的秘密,他現在有點反應不過來,腦子裡一片混亂,連一點合理的推斷都做不出來。




還沒等他完全反應過來,他就看到時章獨自走出了大樓,看著車子駛離的方向,背影在淺淡的夜色裡模糊不清。




時章轉過身,驀地一愣。




宋拂之也愣了。




他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從未如此生澀又艱難。其實宋拂之本來是想趁早躲進車裡的,但是他看著時章頎長孤獨的背影,身子就動不了了。




最後還是時章一步步向宋拂之走過來,然後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兩人之間隔著一段沉默的距離,誰也沒開口講話。




方才的冷臉和刻薄早已消失不見,時章現在只覺得心尖發顫,頭頂像是被猛地潑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像站在懸崖邊的那種恐懼。




br/>“你……都看到了?”時章嘶啞地開口。




宋拂之沉默地點點頭,想說什麼,卻只發出一點氣音。他清了清嗓子,才道:“我跟那輛車一起進的學校。”




時章張了張嘴,語言混亂地解釋:“他是我生父,他來找我是因為——”宋拂之沒讓他說完,直接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了時章,有力而溫暖。




"好了,可以了。”宋拂之拍拍時章僵硬的後背,溫聲道,“我們回家吧。"時章一路上都試圖開口講話,每一次都被宋拂之三兩句話擋掉了。




不安和惶恐都寫在臉上,宋拂之什麼時候見過時教授這個樣子?




時章作為教授的時候永遠是春風和煦的,作為coser的時候也永遠是瀟灑恣意的,什麼事能讓他這麼失態,像一頭應激了的困獸。




每次等紅燈的時候,宋拂之都會把手伸到時章那邊,安安靜靜地牽住他的手,是安撫的意思。他的手剛牽住時章,時章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其實我想告訴你——”




“先別告訴了,回家再說。”宋拂之溫和地打斷他,"讓我先安心開車。"於是時章又小心地把嘴閉上了。




其實宋拂之自己心裡也沒底,但現在他更不能慌。回去之後好好聊聊,沒什麼是不能解決的。




急什麼啊,也沒什麼可急的。




宋拂之覺得時章等於章魚老師這個事情已經是這輩子最讓他震驚的事了,時章身上再有多誇張的事情都不會讓他更驚訝。




來的路上買的動漫盲盒還躺在車載儲物屜裡,宋拂之其實還惦記著它,但此時明顯不是送禮物的好機會。




回家後,時章幾乎立刻就想開始坦白,宋拂之卻從容地在廚房裡溫好飯菜,和往常一樣擺上桌。他把兩雙筷子塞進時章手心裡:“洗一下。”




時章聽話地去洗,尾巴耷拉著。




熱騰騰的飯菜擺了一桌,宋拂之給時章盛了一碗圓滾滾的米飯,放到他面前。




宋拂之姿態自然地坐下,嘩地一抬長腿,霸道地翹到時章膝頭,就那麼掛著,拖鞋搖搖欲墜地吊在腳趾上。




再緊張的人到現在也放鬆了,時章笑著顛了顛大腿,宋拂之的腿便也跟著一顛。他瞅著宋拂之笑:“不累啊?”




宋拂之




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可舒服了。”




時章挑了最好的一塊魚肉,下意識就放進宋拂之碗裡。他垂著眼睛說:"謝謝宋老師……我還想道歉,結婚之前是我隱瞞了家庭情況。"




“你沒隱瞞啊。”宋拂之說,"你跟我說了你父母很早就分開了,我說了沒關係。"“我沒說全。”時章頓了頓,才低聲說,“我是私生子。我爸那時候已經有婚約了。”宋拂之這才停住了咀嚼的動作,渾身一顫,細密的疼從心臟蔓延開來。




“我小的時候他從來沒承認過我,他很少來我住的地方,每次他都是想起來有事需要用到我,才會來找我。"




時章笑笑,"比如這一次,他癌症晚期,快死了,跑來找我要我幫他傳宗接代。"宋拂之動作一僵,飛快地看向時章。




“我要他滾。”時章說。




宋拂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沉默地用手指一下下刮過時章的手背。




時章又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語氣都很淡,比如時正霖家裡的成員,比如他這些年其實沒怎麼受到影響,離時家很遠。時正霖除了時不時要他認祖歸宗,也根本懶得管他。




宋拂之聽得很艱難,因為他覺得這種事情離他的世界很遠,但當這樣的經歷真的降臨在最親近的人身上,在茫然過後,他感到深刻的疼。




時章說的不多,但足以讓宋拂之拼湊出一個大概。總之,時章擁有的絕對不是一個幸福的童年。




“辛苦時教授了。”宋拂之輕輕吻了一下時章的眼角,"你太不容易了。"時章小幅度地搖頭:“我已經太幸運,以前的事情不值一提。”宋拂之揉了揉他的髮梢,輕聲問:“那你媽媽呢,她還好嗎?”時章肉眼可見地肌肉一僵,竟比提到父親時更加侷促。宋拂之很快說:“那就不說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時章閉了閉眼,半晌啞聲道:“拂之,你太好了,你別這麼好。”這樣一對比,會襯托得自己更加醜陋。




“宋老師。”時章輕緩地剖白,“我是個騙子,我不是個好人。”宋拂之問:"怎麼,還有別的事沒告訴我啊?"時章動了動嘴唇。




“那你想好了再告訴我,要真的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講。”宋拂之提前打斷他,“我要聽你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