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邀曉 作品

第四章 “她真是個傻子?”

 李暮不知道林棲梧就是衝著她來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話真給昭明長公主帶去了影響。

 從明臺寺回到家,回到老太太院裡,趙嬤嬤要給李暮換身在家穿的衣服,可她只脫了最外面的披襖,便不肯再讓趙嬤嬤繼續替她脫下去。

 趙嬤嬤總是責罵飛星纖雲,但對李暮耐心十足,她問:“姑娘可是累了,想先坐著歇歇,遲點再換?”

 李暮停頓一會兒,才慢慢點下頭。

 於是李暮就坐在桌邊,手裡捧著杯熱水歇息。屋子裡丫鬟嬤嬤來來回回地走動,將這次出門帶的東西都一一歸置回原位,並把從外面帶回來的東西商量著找地方放好。

 忙碌間,飛星牽起話頭問纖雲有沒有遇上什麼好玩的,纖雲便說起這一路上發生的零碎瑣事,提到了那個和家人走散後誤闖客舍的不知名小姑娘,還埋怨七姑娘和八姑娘又鬧矛盾吵了一架。

 飛星手裡拿著李暮三哥在路上折來的幾枝梅花,將其中一枝插瓶,剩下的趁新鮮摘了花瓣做蜜漬梅花。她一邊摘,一邊不解道:“她們吵她們的,你待在姑娘身邊就是,又與你無關,怎還平白埋怨上了?”

 纖雲這才講起那小姑娘提到的冰瀑,說李云溪跟李楹吵架之後,全然忘了要央求老太太回家時繞路去看冰瀑的事情,害她白期待一場。

 兩人輕著聲嘰嘰喳喳地聊,直到趙嬤嬤累煩了嫌她們做事不細心還聒噪,她們才安靜下來。

 整個過程李暮跟雕像一樣坐著,一聲不吭,靜靜地緩解社恐出門帶來的精神損耗,順帶醞釀情緒,等待機會?——一個能將懷中藏著的書信妥善處理的機會。

 李暮又不是真傻,她很清楚即便拿走藏在詩集裡的信,李家依舊沒有完全逃離被抄家的命運。

 李聞道沒有回應,太傅那邊不一定會認為李聞道拒絕了他們,也可能會猜測李聞道根本沒有發現密信,從而想別的辦法避開燕王的耳目再來接觸他。

 李暮要想讓李聞道不摻和進這場會被抄家砍頭的刺殺案,光拿走信還不夠,還得從李聞道身上入手,讓他自己斷了參與刺殺的念頭。

 待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飛星讓纖雲和趙嬤嬤歇一會兒,自己去給李暮換衣服。

 其他院裡的人都覺得李暮言行舉止異於常人,定然不好伺候,只有老太太院裡的人知道,李暮雖偶爾會做出些匪夷所思的舉動,但她性子沉悶鮮少吵鬧,反倒比她那幾個弟弟妹妹更讓人省心。

 偏偏她今天跟中了邪似的,先是一大早偷跑出院子,再是眼下不肯換衣服,為了躲開飛星的手甚至爬上了床,躲在床腳縮成一團以示抗拒。

 飛星在床邊怎麼勸都沒用,趙嬤嬤和纖雲也過來幫忙,他們三人連哄帶騙都拿不下李暮,只能乾著急。

 一個院裡隔著幾扇門的動靜,很快就鬧到了老太太那。

 老太太杵著柺杖進屋往床邊一坐,開口喚了聲“暮丫頭”,招手讓李暮到自己身邊來。

 此前誰說話都不聽的李暮終於動了,她挪到老太太身邊,一隻手捏住老太太的衣袖,另一隻手始終抓著自己的衣襟,垂著腦袋不肯說話。

 老太太看了眼喬嬤嬤,喬嬤嬤會意,將趙嬤嬤她們叫去屋外院子裡候著。

 一時間屋內就剩下老太太、喬嬤嬤和李暮。

 老太太輕聲哄問李暮為何不肯換衣服,是不是受了誰欺負。

 李暮搖頭,接著鬆開衣襟,解開襯襖衣領上的雙蜂採花紐扣,又鬆開汗衫的領口,從裡面拿出那張被她藏了許久,早已染上體溫的薄紙。

 老太太抬手接過,初時還滿臉疑惑,後來看清紙上寫的什麼,立時嚴肅了神色,將紙張攏進掌心遮住內容,同時轉頭看了看門與窗,又讓喬嬤嬤去打開查了一遍,確定外頭沒人偷聽,這才回頭低聲問李暮:“這是從哪拿來的?”

 李暮的聲音比她更低:“書房。”

 老太太想起

李暮今早是在大兒子的書房裡被找到的,遂再次確認:“你爹爹的書房?”

 李暮點頭。

 老太太緩緩深吸一口氣,沉默著想了片刻,又問李暮:“你可看見上面寫了什麼?”

 李暮垂著頭,搖了搖。

 一旁的喬嬤嬤出聲提醒老太太:“五姑娘病癒後許多字都忘了,想來是看不明白的。”

 李暮和絕大多數從小學簡體的內地人一樣,即便沒有學過繁體字,也能聯繫上下文看懂大概意思,可要把繁體字單獨拎出來,總會有那麼幾個是她看不懂的。為了儘快掌握這個時代的常用字,她在看書時遇到不確定的字就會寫下來,湊夠一大張,再硬著頭皮去問別人。

 問得最多的,就是老太太和常來老太太這的李云溪,那是她少有會主動開口的時候,故而這事在老太太院裡不算什麼秘密。

 老太太想起來了,她攬著李暮的肩拍了拍,安撫道:“暮丫頭不怕,告訴祖母,你為何要去拿它?”

 李暮又是搖頭。

 老太太:“那你又為何不肯換衣服,不敢讓別人發現它呢?”

 李暮沒有再搖頭,她收緊了拽住老太太衣袖的手,語速比平時還要慢上幾分:“我,偷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