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意 作品

104魏明謙

桑擰月便也坦然的說,“我餓了,想先去吃點東西。”

沈廷鈞卻道:“去望月樓吧。沿途雖然有百姓們擺攤賣吃食,不過那些你怕是吃不慣。”

從應天書院通往京城這段路上,許多有經濟頭腦的百姓支起了棚子賣東西。有的好一些,賣些羊肉湯和餅子,有的乾脆就是煮點熱水,就當是賣茶水了。不過要價高,味道卻不怎麼樣,況且衛生條件堪憂,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一般人不會停下來在這邊歇腳。

桑擰月也想起了早起從這邊經過時,那些飛馳的駿馬揚起的灰塵落在了羊肉湯鍋裡,更有飛蟲落到了茶水中,而和麵的老人年紀一大把了,頭髮一晃悠一晃悠的,說話不及就從頭上落到了面盆裡……

桑擰月趕緊說:“就去望月樓用飯。”

望月樓緊挨著護城河,距離護城河近,也就是距離城門口近。

也當真就是一進了城,走不大一會兒工夫,馬車就到了望月樓。

這個時間段,幾乎沒什麼人了。不過顯然沈廷鈞也在防備著長榮郡主派人監視這邊——儘管長榮被隆慶帝訓斥,如今自顧不暇。但女人瘋起來,誰也不知道她下次會做什麼。也因此,馬車直接從後門進入,隨後也沒往那座層高五樓的建築內去,而是徑直停在了後邊一座雅緻的院子內。

這顯然是客人們過來居住時落腳的客院。

不過這間院子格外齊整,也格外雅緻安靜一些,再想想沈廷鈞好歹也是個侯爺,所以若不出所料,這該是他平常在望月樓時落腳的地方。

念及此,桑擰月又有些不自在。

不過就像是沈廷鈞說的,既然要扮演他的夫人,兩人總不能時時刻刻像陌生人一樣。該熟的還是要熟起來,該親近的時候也要親近起來。

也好在現如今沒外人在,不至於從現在開始就做戲,因而桑擰月漸漸放下心防,人也沒那麼緊繃了。

但到底是忍不住想起長榮郡主,想起她滿城尋找那個和沈廷鈞在雪夜用膳賞雪的女人,桑擰月總擔心自己會被查出來,以至於如今再次和沈廷鈞重回舊地一道用膳,她控制不住的有些心神不寧。

沈廷鈞眼明心亮,對於桑擰月的擔心他一清二楚。他就說:“長榮不會查到你身上,你放心。”

桑擰月對沈廷鈞會知曉此事完全不以為意,畢竟清兒之前告訴過她,他把在悅來酒樓聽到的牆角告訴沈廷鈞了。也是那不久後,雙鯉過來告知她榮親王和長榮郡主都被隆慶帝訓斥,並禁足在家。那時桑擰月就想過,這事情會不會是沈廷鈞私下裡操作的。但她不想問,也不好問,就一直裝聾作啞。

此時聽到他說長榮不會查到她身上,倒是可以確定,長榮如今的處境和他脫不了干係。

他替她張目,桑擰月是挺開心的,但她實在太餓了,便心不在焉的點點頭,隨後夾起一塊兒魚腹肉放進嘴裡。

沈廷鈞又說:“她如今忙著養兒育女,無暇顧及你的事兒。”

桑擰月又“嗯嗯”了兩聲。

沈廷鈞見她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也不再說其他的了,只用公筷給她夾了兩塊炙羊肉。桑擰月本想不吃的,但想到要做戲,要親近,要適應,她到底是將那塊兒羊肉夾起來吃到了嘴裡。

用餐完畢後,兩人各回各家,並約定好在傍晚時分渡口見。

桑擰月回去後自然是一通忙碌。

她將人員又重新安排了一遍,李騁和一些老人留下來守著弟弟,家中的老人她只帶走李叔。

至於貼身伺候她的丫鬟,桑擰月帶走了素心、素問和素英,留下素錦以備萬一。

可一貫喜歡跟著桑擰月出門的素心,這次卻道她留下來看家,讓素錦跟著去閔州。

說這話時素心非常不捨,但素錦比她穩重多了,出門在外,有素錦跟著姑娘她放心。而留在京城只用照應著少爺,有家裡老人幫襯,她也不覺得困難。

既然素心和素錦已經商量好了,桑擰月就不說什麼了。她又見了啞叔一面,將崇文書齋的事情全權交給他。

做完這一切,桑擰月低調的乘著桑家的馬車,往京城渡口駛去。

同一時間,沈廷鈞也準備出門了。

老夫人看著來辭別的兒子,心中百般不捨。但是朝上的事情豈是她一個老婆子能管得了的?況且陛下已經下了指令,這一趟閔州行,廷鈞是不去也得去。

老夫人心疼兒子,更心疼兒子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她著急忙慌的要把雙鯉塞過去,沈廷鈞就說:“兒子是要去辦差,又不是出去享樂。帶些丫鬟在身邊做什麼?若是被御史知道了,鐵定要在大朝上參上一本,何必平添波折?”

老夫人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但那個男人身邊還能沒個丫鬟伺候,這怎麼還上綱上線起來?

沈廷鈞就說:“不管是伺候人的丫鬟,還是端茶遞水的丫鬟,都不需要您操心,我不缺人伺候,您就把心放回您的肚子裡。”

老夫人還想追問,你是不是藏了個女人在船上?又想說,南下的消息怎麼這麼突然?她之前一點消息都都沒聽到過,結果兒子今天一回來就給她一個暴擊。真就跟晴天霹靂差不多,她老人家差點承受不住。

老夫人念念叨叨,可沈廷鈞真挺趕行程的。

他和桑擰月辭別後又進了一趟宮,若不然出公差的事情落不到他頭上,這事情不善後不行。

不過如今他也挺趕著去渡口的,沈廷鈞就又叮囑母親幾句,諸如他不在時要注意休息,身體有不妥當的及早喚沈廷禕和沈廷瀾過來。再有就是瑤兒的親事不著急定,不管是相看還是定親,須得他過問過後才決定。

老夫人一個勁兒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都記腦子裡了。要注意休息,有事兒找二郎三郎,不給瑤兒相看定親。行了,你趕緊走吧,等你走了我也清淨了,回頭我寂寞了,就找擰月過來陪我說話。”

沈廷鈞正行禮的動作陡然頓住,他頓了許久,終於是揮退了屋內的丫鬟,隨後壓著聲音在母親身邊說了幾句。

老夫人先是不敢置信,“你說什麼,擰月跟你一趟船南下。”老夫人首先懷疑起,兒子和擰月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但隨即她又聽到,閔州有人在追殺尋找擰月兄長的人,擰月的行程要全程保密,不然怕有性命之憂。而大郎此番是去查鹽道上的案子的,只要涉及到鹽稅就沒有少死人的時候,所以他的行程也非常需要人掩護。

沈廷鈞就把他和桑擰月扮做夫妻結伴南下的事情交代了,老夫人心有餘悸,一個勁兒道:“這樣好,這樣你們倆都能安全些。”

沈廷鈞見老夫人沒多想,也就沒再多說什麼。真就是匆匆辭別了幾句,就轉身出了門。

而老夫人直到沈廷鈞遠去後,才陡然覺得這事情好似還有點不對勁。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便索性不為難自己,不繼續去想了。

但因為大郎來去匆匆,她的注意力全被他吸引了,這就導致老夫人忘記了一件事。

那就是,雖然大郎上一次拒絕了和楚家女相親,但因為早先她和鎮國公世子夫人,也就是太子妃的母親互相透過話,而楚家對沈廷鈞無疑是滿意的,因而,出嫁當天就寫信回老家,讓鎮國公夫人說服楚儀,讓楚儀無論如何上京一趟,與沈廷鈞相親。

如今楚儀都要北上了,可廷鈞這孩子卻要南下辦案,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這若是把人家孩子晾上一年半載,這事情能說的過去麼?

老夫人懊惱的一拍額頭,“都怪我,只顧著擔心他沒人伺候的事情了,倒是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我之後可該如何給鎮國公府交代哦。”

崔嬤嬤在旁邊聽明白了事情因果,就笑著說:“您老別為這事兒煩憂,指不定走到半道上侯爺就和六姑娘碰上了呢。不是有句話說,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指不定六姑娘和咱們侯爺就有緣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