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意 作品

85 鋪子

沈廷鈞見母親這裡無事,便準備轉身走人。

老夫人看著兒子清冷無波的面容,愈發心慌意亂。她開口直接喊住要離開的沈廷鈞,“大郎啊。”

沈廷鈞回首看過來,“母親還有何事?”

“也沒什麼要事,這不是林尚書家的夫人前幾日約我去踏春。”老夫人話及此頓了頓,緩了片刻後才又一臉意味深長的繼續道:“林尚書家的小孫女今年也滿十七了,那姑娘我之前見過幾次。生的端的是花容月貌,溫柔可人。她還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無論品貌和規矩都沒得挑……”

老夫人還在極力推銷林尚書的小孫女,沈廷鈞卻驟然出聲打斷老夫人的話。“母親,林尚書位居大冢宰,主管吏部。秀雯表妹與吏部右侍郎結親。而我主管大理寺。母親,姻親關係備受聖人提防,更何況我們還都位高權重。若關係太近,對誰都不沒好處。”

“啊?是這樣麼?”

沈廷鈞見母親有些惶惑,乾脆又坐回原位,細細與母親掰扯起來。“當今賢明,尤其不喜朝臣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我與大冢宰職權太高,威風太盛,若當真結親,陛下即便面上不說什麼,心裡也指定不喜。”

“可如今那個朝臣沒個姻親關係?就比如平安伯家,那姻親關係能攀扯上整個京城的權貴。皇上若要忌憚,怎麼不先忌憚他?”

平安伯是京城的名人,他有名就有名在,家裡接連生了十多個閨女,才有了一個兒子,也就是如今的平安伯府世子。

幾代平安伯都是庸碌之輩,府裡坐吃山空,眼瞅著就要徹底從權貴圈淡出去。熟料就是平安伯這十多個閨女,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結親時每個姑娘都嫁了好人家。姻親多起來,幫襯的就多了,於是本該淡出京城權貴圈的平安伯府,這兩年眼瞅著又抖起來了

老夫人提起平安伯府,沈廷鈞微哂一聲,“母親也知曉,平安伯乃庸俗之輩。文不成、武不就,至今都只有一個勳爵,在朝中無任何實差。”

就這樣一個伯爺,皇帝會把他看在眼裡才是奇怪了。任憑他嫁再多的女兒,結再多的姻親,皇帝也對他提防不起來。

不像是朝中那些得用的重臣,他們的姻親關係都在隆慶帝腦海裡記著呢。若是姻親太盛了,皇帝就要想著壓一壓人了。

沈廷鈞含蓄的給老夫人點了此事,隨即起身就要走。

老夫人那肯半途而廢,林尚書家的小孫女不可以,梁太傅的嫡長女總該行吧。

老夫人就說:“你也說了,皇帝不是不允許朝臣結姻親,純粹是大冢宰身份太敏感,你才想避諱。可梁太傅這身份總不會有什麼忌諱吧。梁太傅可是典型的忠心耿直之輩,就是別人再怎麼拉攏,他也不為所動。你和梁太傅家的長女結親,皇帝想來會喜聞樂見。”

老夫人又巴巴的說起梁太傅嫡長女的好來。

那姑娘雖是和離歸家,可先一段婚姻卻不是她的錯。而是男方早先承諾婚後一生一世一雙人,結果梁昊昕懷孕了,那男子的母親就給安排了幾個通房妾室。男子也不拒絕,打著這是“母親的一番好意”的名堂,堂而皇之的收用了。

梁昊昕是個心高氣傲的,如何能忍受夫君如此羞辱推搡。她脾性也大,可能也是在氣頭上,當天就喝了藥,到晚間胎兒就流下來了。

事情鬧大,梁太傅親自接了女兒回家,至此和那男子家斷了關係,雙方和離。

這幾年梁昊昕很少在宴席上露面,她基本都在別院住著,日子很是瀟灑自在。

老夫人就看上了這姑娘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再來侯府也需要個能管事的主母,因此便提了這位名叫梁昊昕的姑娘。

老夫人見兒子無動於衷,就又殷勤道:“你和昊升是好友,見昊昕那姑娘的時候多。你是知道的,那姑娘當真是個不錯的人選。你和昊升關係又這麼親近,若是你和昊昕成了親,這不是親上加親麼?這多好的事兒啊。”

“那若是這親事不成呢?我見昊升豈不尷尬?亦或是婚後兩人有了齟齬,不得不和離,我和昊升豈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梁昊升與梁昊昕是嫡親的姐弟倆,兩人一母同胞,自來關係好。若是梁昊升的身份從好友,變成小舅子,他會偏幫誰一目瞭然。為了姐姐和沈廷鈞鬧翻,也不是什麼讓人難以想象的事兒。

“這怎麼會和離呢?昊昕那麼好的姑娘,我的大郎也乜有不妥當的地方,你們倆指定會白頭到老的。”

“母親,同樣的話我上一次成親時,您是不是也說過?可後果如何?”

老夫人被兒子這個問題問的啞口無言,當即臉都青了。

兒子和長榮結親時,她也覺得那是門好親事。長榮樣樣出彩,是當初京城貴女中的頭一份,即便是隆慶帝與皇后的嫡長公主,都不如長榮出彩。可誰能料到,他們成親後都沒過一年時間,便和離了。

這事兒至今提起來老夫人都唏噓不已。

如今兒子拿他和長榮的親事做比,也由不得老夫人不猶豫考量。

大郎和長榮還是青梅竹馬呢,只過了一年便和離了。大郎和昊昕又沒有感情基礎,這之後一個不順心,豈不是張口就要分開?

畢竟,兩人都是和離過的,又不是沒經驗。

老夫人想到這兒,頭都大了。

沈廷鈞見狀就說:“母親別為我憂心,陰緣天定,兒子若無這等緣分,這輩子孤身到老也不是不可以。”

老夫人聞言也顧不得頭疼了,伸手就往沈廷鈞的身上拍:“你個逆子啊,你在我跟前說這樣的話,你不是拿刀捅你孃的心麼?”

沈廷鈞也意識到這話許是重了,他當即緩和了面色,低聲道:“總歸兒子就是這麼個意思。緣分來了擋不住,緣分沒來,強求也強求不來。母親不用為我煩心,我這麼大的人了,自己在做什麼心裡有數。母親若有暇,不妨多看顧些榮安。我見榮安這幾天沉默許多,人也消瘦幾許,三郎進了貢院,母親不妨將榮安接到跟前養著,也好撫慰榮安的不安。”

老夫人的注意力被轉移開了。

她也心疼小孫子呢,他多可愛一個人兒,卻攤上那樣一個娘。如今周氏被送到家廟了,三郎也進了貢院,榮安最熟悉的人都不在跟前,孩子該多恐懼啊。

老夫人當即起身去尋她的好孫子了,沈廷鈞藉機起身離開,直接出了侯府。

離開侯府後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去何處。

最後在門口站了片刻,沈廷鈞出聲吩咐成毅道:“牽馬來,去大理寺。”

成毅沒說什麼,轉回身牽馬去了。

稍後主僕倆一道去了大理寺,可把正在偷空摸魚的官員們嚇得不輕。

不都說侯爺家中有事,今天不過來了麼?這猛不丁來個突然襲擊,是想嚇死他們,好把侯爺的親信安插在大理寺對不對?

……

卻說清兒的傷口終於好了,桑擰月親自送他去了書院,隨後帶著丫鬟去了街上。

她準備開一家書肆,就當是消磨時間了。

要經營別的她也不會,胭脂水粉、綢緞布匹這些她沒方子、沒人手,更沒管理的經驗。

唯獨書肆,那是家中祖輩的營生。她從小在書肆中長大,耳濡目染之下,該懂得都懂了。再來,她手中還有幾個老掌櫃,就不提其他,只說啞叔,那真是個能人,別看不會說話,可卻把書肆經營的風生水起,就連父親當初都交口稱讚啞叔是個“能人”。

而當初她迫於無奈將書肆關閉,可裡邊的藏書卻都被妥善安置。如今閒來無事,正好把書肆再開起來,不圖能掙什麼大錢,只圖能有個消磨時間的地方。再來,也給那些貧困的學子提供個務工的機會,讓他們不至於窮的讀不起書,窮的填不飽肚子。

桑擰月帶著素錦在街上轉了一圈,倒是遇到幾個往外出售或租賃的鋪子。

只是對方不知看她是女眷輕看她,亦或是覺得她當不起事兒不願意與她多談,或者純粹就是看她時外地人,想獅子大開口訛詐她一筆,因而要麼不報價,要麼價格虛高了好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