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如雲 作品

頭七

    我有些茫然地下車。

    超跑帶著轟鳴絕塵而去,把入夜時分墓園的靜謐全都打破了。

    除了胃口不好,這幾天我貌似特別聽話,人叫我幹嘛就幹嘛,在家林翦璃叫我扔東西我就扔,叫我整理啥就我就理,在公司夏普威推薦我裁誰我就簽字,提醒我看合同我就研究,就連要聘誰進公司也都是按著夏普威的建議在辦理。其實現在我並不想下車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墓園裡,可是我還是很聽話地下車了。

    我在路邊上呆站了一陣,才走到沈孟烶的墓前,對著那塊墓碑坐下來,自從他去了以後,我就儘量地麻木自己,不去想他,可我卻住著他的房子,開著他的車,運營著他的公司,就連剛才墊飢解饞,都跟著林翦璃去了我曾和沈孟烶一起去過的一個高檔私廚。我這是想要忘記他,還是想要爛死在我和他的那段過往裡?

    想哭就哭,想嚎就嚎,今晚過後就忘了他。我想起林翦璃說的話,我沒哭的感覺,也沒嚎的力氣,明天開始就忘了他,我怕是更做不到了。

    墓碑上只有沈孟烶的名字生辰死日,沒有他的畫像,我的掌中機裡,只有他發給我的一張照片,沒有我們共同的合影,所有的過去都只在我的記憶深處封存著。我伸手摸了摸那塊冰冷的墓碑,上面沒有製作商的商標,就像他生前穿的衣服沒有商標一樣,我想笑,眼淚卻沒有通知地湧了上來。

    入葬頭七可以和死人對話,那都是騙活人的,我和沈孟烶,再也說不上話了。

    一直沒有流過的淚水就像那晚的雨水一樣,從一滴兩滴慢慢匯聚成河,在這個沒有人的夜晚,對著將我和他生死兩相離的墓碑,我終於開始嚎啕大哭。

    我哭得忘了時間,忘了環境,一直哭得筋疲力盡,靠在那塊墓碑上虛脫了為止,那塊墓碑冰涼涼的,怎麼靠也暖不起來,我閉著眼睛想,沈孟烶,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出來收了我一起下地獄吧。我活不下去了。

    沈孟烶沒有出現,林翦璃靜悄悄地來了。

    我悲傷得太專注,壓根沒留意他是什麼時候到的,只是偶爾睜開眼時,看到那輛超跑安靜地停在路邊。

    超跑處於敞篷狀態,清亮的月光把車和車裡坐著的人都渡了層炫目的銀光。

    我看著駕駛位上那人明晰峻挺惹眼的剪影,心裡想,是不是沈孟烶上了林翦璃的身了。

    我用了最後一絲勁站起身,坐上超跑,就象癱了一樣躺在那張座椅裡。

    林翦璃並沒急著開車,他靠在放低了椅背的座椅裡,看著車外墓園的夜景,沉默著。

    在他身邊坐了一會,我緩過勁來,看著墓園深處,突然想問他一件我糾結了很久都沒搞清楚的事,“那晚上你怎麼會睡到我寢室來的?”

    “幫校董重組寢室安排學生就寢,每天下課開始趕到就寢,還有就是凌晨到上課那段時間可用,不想趕回家浪費路上時間,有人說就你的床大,可以不加床就能借住幾個晚上,我就想著省事。”他說,難得解釋得這麼詳細,“那時候不知道你的前科。”他還補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