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汙點

    顧茫要回重華了。

    信此刻已收在衣襟裡,貼著墨熄沉重而有力的心跳,被男人懷裡的溫度焐著——顧茫要回重華了——這個消息像是荊棘卡在胸口,一紮一紮得疼。

    墨熄皺起眉頭,竭力壓抑著自己的躁鬱,可最終邪火還是奔流而出,他驀地睜開眼睛,黑皮軍靴包裹的長腿砰地一聲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嘩啦。”

    “哎喲墨帥!”守在帳外的親兵忙探身進來,誠惶誠恐地,“您息怒,嶽少他年紀小,愛玩愛鬧也是人之常情,是屬下辦事不利,沒有攔著嶽少聽戲,您要怪要罰儘管開口,可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墨熄倏地回頭,一片昏暗裡,他目如焰電。

    “滾出去。”

    “……”

    “沒有我的首肯,誰也不準滾進來。”

    “是……”

    帳簾又落下了,內外岑寂得可怕,只聽到帳外呼呼的北風朔雪聲,遙遠處有兵士的動靜,軍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細響,還有靈獸營的戰馬嘶鳴。

    墨熄側臉,垂眸,盯著地上骨碌碌滾落的桑葚漿果,那些果實像是幾年來被顧茫親手摘下的人頭。

    他想,為什麼一個人做了那麼多狠事、歹事、錯事,背叛了國家、同袍,摯友,如今揹負著惡名、血債、深仇,居然還能有勇氣回來。

    顧茫怎麼能還有臉回來。

    墨熄緩了一會兒,勉強平復下了心境,這才重新掏出了那封被他反覆看爛了的密函。君上的字俊秀,端端正正地寫著:

    燎國有意與我邦休戰,為表意誠,已著人將本邦叛將顧茫押解回城。

    顧茫為我重華之人,曾深得孤信,然其不思盡忠報銷,反因一己之私,投敵叛國。五年來,掠母國之城邦,毀故土之安泰,屠昔日之同袍,棄舊時之親友。罪恐難赦。

    十日後顧茫即將負荊回城,其仇怨廣結,非孤一人可以決斷,故急書各勳爵共議,羲和君雖遠在關山,卻為孤之股肱,故誠請卿見,萬勿推脫。

    望卿珍重。

    墨熄盯著那封信看了好久,忽而冷笑,笑著笑著,臉上逐漸浮現了幾分慘痛,幾分仇恨。

    此人鑄下叛國重罪,又有什麼理由容他繼續活著?

    車裂腰斬湯蠖凌遲而死——

    該殺!

    他恨恨地想。

    該殺。

    可是提筆懸腕,一個“殺”字寫到一半,手卻顫了,筆墨洇溼了縑絹。

    大帳外忽然傳來幽幽的陶壎聲,不知是哪個角落裡的小鬼思鄉心切,愁離吹得滿營蕭索,一地白霜。

    墨熄怔忡須臾,黑眼睛裡閃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最後他暗罵一聲,擲筆於前,一把拿起那封密函,掌中忽地火焰暴起,頃刻將之焚為灰燼。

    點點殘灰飛舞而起,羲和君吹了口氣,將灰燼凝為一隻千里傳音的蝴蝶。

    “顧茫曾由屬下力保舉薦,他叛國,屬下難辭其咎。至於審判,自當避嫌,不應參涉。”頓了頓,又低緩地補上了一句,“北境墨熄,問君上安。”

    說罷手一抬,靈蝶翩躚飛走。

    他望著蝴蝶消失的地方,心想,好了,他和顧茫長達十餘載的糾葛終於塵埃落定了。顧茫殺害了那麼多重華軍士,更害百姓傷透了心,如今兔死狗烹,被敵國利用完了又送回來,帝都的文武百官不急著報仇雪恨才怪。

    只不過自己還要戍邊兩年,看來是瞧不見顧茫的死刑了。

    他慢慢合了眼睛,臉上雖無情緒,指甲卻已深陷掌心。

    都結束了。

    故友殊途,無力回寰。

    今又重逢,物是人非。

    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或許旁人永遠也不會明白。

    墨熄枯坐營內,無人的軍帳裡那張臉顯得如此疲憊。

    他終究也沒能把顧茫從歧路挽回。

    宿敵,冤家,仇人。

    這將會是日後史書對他們倆關係的蓋棺定論。

    世上除了他們本尊,恐怕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個極為骯髒又極為香豔的秘密。那就是,這兩個看起來掐的你死我活的對手——

    其實是上過床的。

    是的。

    在很多年以前,禁慾守矩的羲和君,曾經把顧茫壓在床上兇狠地侵犯過。嚴謹冷酷的男人曾在顧茫身上失了控,熱汗滴在胸口,慾望染上瞳眸。

    而叱吒風雲、戰火浴生的顧茫呢?顧茫曾經在羲和君床上被·幹到流淚,曾經微張著柔軟的嘴唇渴求墨帥的吻,縱容墨熄在他那具結實強健的身體上,留下青青紫紫的淤痕。

    他們是敵手,仇恨積壑,註定唯死可解。

    可在此之前,在他們還未易道殊途的時候--

    那兩個年輕人也曾如此熱烈地糾纏過。

    至愛慾縱橫。至難捨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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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熄這個名字來源於圍脖小卷卷的惡搞圖咩~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