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痕 作品

第92章 卷三·二十六

    自然,也飲了酒。自從第一次飲酒後,他便戀上了那種渾身都暖融融的感覺,彷彿正是陽春三月,鶯飛草長的好時節,可以隨心所欲,四處漫遊。

    許明世用一天時間傾述了滿腹苦水,心情也鬆快許多,端著酒盞頻頻舉杯,在年飯的香甜裡,微醺地看向沈珏,道:“小子,喚我一聲叔叔。”

    有句話怎麼說的——酒壯慫人膽。柳延撕了一片豬頭肉,塞進了懷中酒鬼的口中。

    沈珏放下碗筷望向許明世,對著滿嘴油膩,頭髮花白的糟老頭,甚是淡定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許明世頃刻間反應過來,哈哈一笑,道:“沒什麼。我說這菜真好吃。”

    還有句話怎麼說的——爛泥扶不上牆。柳延默默腹誹著,深感無力。

    除夕過後很快便是元宵,沈珏煮了一鍋桂花芝麻餡的大元宵,其間兌了許多蜜糖,在甜掉眾人大牙未果後,年的氛圍也慢慢淡去了,似乎是一眨眼,山中樹木萌發了一層淡綠,覆著淡淡絨毛的嫩葉抽出枝條,清晨時又有了鳥雀的鳴唱,地上時常能看見爬行不止的小蟲,這個春天來的很快。

    褪去了厚重的棉衣,許明世輕鬆許多,佝僂的腰桿也挺直起來,他時常滿山閒逛,與那些花鳥魚蟲談話,神情輕快無比,沈珏疑心他還能再活上幾十年也不成問題。但這話也說不出口,所以沈珏只好一切照舊,伺候著老頭兒的衣食住行。

    在這個鳥雀聒噪,松鼠滿山跳躍的時節,蟄伏在柳延懷中的黑蛇似乎也被感染了那份生機盎然,他終日遊走,在山中林木間穿梭,有時甚至流連忘返,直到沈珏將他尋回來。

    又一個深夜,柳延從沈珏手中接過不斷吐出信子併發出“嘶嘶”聲,似乎極不耐煩的黑蛇時,終於感到他的異常並非因為貪玩,一時也想不出理由,只好問沈珏:“他這是怎麼了?病了麼?”

    沈珏搖搖頭,“精神好得很,哪裡像是病了。”

    許明世自廚房裡偷了一罈酒,路過窗下時頓住腳,猶豫再三不知該不該道出實情。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問題,屋內兩個聰明人都還在雲霧裡,唯一的理由是因為,他們並未將那條蛇當做蛇。那是他們的至親至愛,縱是蛇形,在他們心中,依然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所以最簡單的答案,他們卻想不出來。

    躊躇片刻,許明世衝窗內委婉地道:“他只是……他的春天到了。”說完他便抱著酒罈,匆匆離去的步伐像是做了壞事一般。

    ——他的春天到了。

    許明世的一句話,對沈珏不亞於醍醐灌頂,原來如此,所以最近伊墨如此躁動。他望向柳延,卻看到一臉灰敗。

    手中不由自主的收緊三分,柳延垂下眼,很好的掩去了自己的神情,只對懷中吃痛而掙扎的黑蛇,淡淡道:“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