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263章 完美新世界(二十七)

    被警察帶走時, 朱守成還能勉強維持鎮定,強行壓制著被冰冷手銬叩上手腕的恐懼感,甚至按照旅遊手冊上的指示, 面對詢問他電腦裡傷害幼童的視頻和圖片是從哪裡來的警察時, 道, 在自己的律師來之前, 他一個字都不會說。

    他聽說美國是一個講究證據的國家,他們沒抓到自己現行,只要自己不承認, 那他們就沒有招。

    被押到警局時, 有警員粗聲粗氣地問朱守成,有沒有能為他交保釋金的人, 如果有的話,他今天晚上可能就能走好狗運,不用在監獄過夜了。

    朱守成面對著橙紅色的電話機,直嚥唾沫。

    在美國,他唯一的親人就是兒子了。

    可那些錄像和照片, 他真的沒有勇氣讓兒子看到,因為他不敢保證,兒子還記不記得其中那些孩子的臉。

    猶豫之間,那警察已經不耐煩起來:“你有沒有人可以聯繫?”

    朱守成問了一句:“保釋金得多少錢?”

    “視情況而定。”警察對他格外不客氣, “照你危害社會的可能判斷, 十萬美金吧。”

    “……十萬?”

    朱守成駭了一跳。

    即使學習了英語, 他的中式思維仍是根深蒂固, 一遇到這種事情,本能地便開始搬出大道理,質疑對方動機:“你們無端懷疑我在先,侵犯個人隱私在後,這分明是敲詐勒索,我要聯繫大使館……”

    對方卻根本不接他的茬:“有人可以保釋你嗎。”

    話是這麼說,朱守成連兒子都不敢聯繫,又怎麼敢輕易聯繫大使館。

    他現在心還是慌的,手也抖得厲害,根本想不到好的藉口來自圓其說。

    他想,不如先冷靜一下,反正兒子再過幾個小時就下班了,很快會發現自己失蹤,到時候自然會找過來,自己用這幾個小時把思路理清楚了,和他面談,效果可能比隔著電話更好。

    思及此,朱守成答道:“暫時……沒有。”

    對面的警察毫不掩飾地冷笑一聲,刷刷刷簽下一張單子,把他交給了另一個警察。

    對於這等惡劣態度,朱守成敢怒不敢言,只好暗暗記住了他的警號,準備出去後就立即投訴他。

    他先是被帶入了一個臨時拘留室裡,四四方方的水泥小房間,一面是鐵柵欄,其他三面牆的水泥都未抹勻,毛毛刺刺的。除了一個鐵質馬桶,一個不斷滲水的盥手池,一張標準尺寸的鐵床之外,一無所有。

    今天是陰天,即使是正午,秋深的風也仍吹得朱守成脊背生寒,裹了那帶著消毒水味的被子,看著外面一個打瞌睡的胖女警,他心中浮出層層的不安和惶恐,多次強逼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也沒有用。

    冰冷的手銬還銬在他手腕上,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它的存在。

    對於朱守成來說,這真是莫大的侮辱了。

    手銬讓他根本無法思考,朱守成蜷身縮在床上,甚至忍不住冒出想要砸毀它的暴躁念頭,心裡的委屈股股上湧,把好不容易完整起來的思路一次次衝得七零八落。

    很快,有人來了,指著他用美國方言嘰裡咕嚕說了一串話,聽意思好像是要帶他去什麼“jail”。

    按朱守成的英語水平,只能將它翻譯成“監獄”,並不很能區分這個單詞與“prison”的區別。

    他聽說過美國警察六親不認的槍法,曉得不能太過觸怒他們,只好跟著走了,擎等著兒子發現不對後,來接他回去。

    但朱守成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兒。

    他被領到專門的地方,拿了囚衣,拿了毛巾,還取了配套的鞋子。

    ……這怎麼看起來是要他在這裡長住的意思?!

    端著臉盆、被推入囚禁了六個人的集體牢房時,朱守成被從狹窄地方里瞬間投來的數道陰惻惻的視線看得汗毛倒豎。

    他故作鎮靜地邁了進來,縮在唯一的一張空床鋪裡,打著腹稿,打算為電腦裡那些東西的存在找一個由頭,絲毫不覺獄警對他鄙夷中帶了那麼一點同情的詭異態度。

    門還沒關上時,一個矮個子少年披著囚衣拖著拖鞋來到門口,用墨西哥語問了獄警幾句話,緊跟著,回頭望向朱守成的眼神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