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202章 霸道將軍俏軍師(二十一)

    寫到此處,褚子陵憤然擱筆,在紙面上煩躁地劃了一個墨汁淋漓的大叉,隨即狠狠揉了紙張,塞入口中。

    這個英雄,他當得著實憋氣!

    扶綏之戰中,他不過是殺了一個想要逃跑的草包將軍,在中原這邊算不得大功,得了個參軍的職位,的確算是了不得的恩賞了。

    可在南疆看來,他們此番一連丟了扶綏、衛陵兩座城池,逾萬名戰力折損,大批糧草直接落入北府軍手中,而“褚子陵”在這一戰後聲名鵲起,彷彿此戰功成,全在他一人身上一般。

    更重要的是,此戰確實是他一封信寄到南疆去,親手促成的!

    不是他通風報信,小小扶綏,被圍也就圍了,決不至於搭進去一個衛陵,和整整一支運糧軍。

    白紙黑字擺在那裡,他褚子陵有口也說不清,把整件事梳理下來,倒像是他裡應外合,要幫著北府軍謀算南疆似的。

    他以往與南疆合作,自詡有著皇子身份,哪次不是懷著隱隱的掌控全局的優越,現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自己都覺心虛,每每提筆去信,遣詞造句都不自覺矮了一頭,自己讀來都覺得奴顏婢膝,心中窩火得很。

    而以往約定的去信不返,更是害得他寢食難安。

    南疆那邊會如何看待自己?

    他們還會信自己嗎?

    可當時情勢急迫,那吳宜春膽小怕事,未嘗不會為著活命,招出自己來。

    不殺吳宜春,他就得死!

    褚子陵心煩意亂,索性撂下筆,拿起墨錠,起身出了營帳,打算細細遣詞,再寫一信。

    他花了近十年光景,好容易才在南疆人那裡博得了信任,不能這樣功虧一簣!

    出了營帳,他恰與魯大遠的副官迎面撞了個正著。

    褚子陵想著心事,只與副官微微一點頭,權當打過了招呼,旋即錯身而去。

    副官有些吃驚。

    三月前,他初見褚子陵時,他分明還是個頗有意氣的青年模樣。

    起先,副官對褚子陵印象很不壞。

    他本以為,在褚子陵這個年紀,親手射殺了一名南疆將軍,不說自傲忘形,也該是春風得意,但見到他時,副官發現他的神情並不多麼歡喜,時時擰著眉,也不愛聽別人吹噓他的功績,該是個謙遜之人。

    短短三月,邊境的風沙和粗糲的飲食便將他打磨得粗糙起來,讓他的口角都生起了燎泡,左唇角的泡剛剛乾癟下來、結出了深褐色的血痂,右唇角便又鼓脹了起來,晶晶亮地綻出一個新的口瘡。

    他心事重重的,也不愛與人說話,與傳聞中的健談愛笑,倒是不很相符。

    詹遠的副官是出了名的軟心腸,他搖一搖頭,想,聽說褚參軍自小隨公子一起長大,怕是從未分別過這樣長的時間。

    況且,他吃慣了好米麵、住慣了好帳篷,突然落到這鳥不拉屎的邊陲,成日裡和一幫流民打交道,不習慣也是正常的。

    思及此,他叫住了褚子陵:“子陵,你過來。”

    褚子陵回過頭來。

    副官把他拉到一邊:“不是叫你幹活,是好事。上頭剛剛傳來消息,我們驍騎營,有仗打了。”

    飲食不調、外加心情躁鬱,生出了滿口血泡和潰瘍的褚子陵,總算在幾日後擬好了一封信件,把鴿子放入了漫天的風沙之中。

    數日之後。

    這封信幾度輾轉,又攤放在了帕沙的桌案之上。

    一雙綠色的眼珠盯著發黃的信紙,瞳色沉鬱,看不出它們的主人在想些什麼。

    帕沙的副將已是極度不耐:“將軍!您還要信他的鬼話不成?!我叔父、吳將軍接連慘死,難道還不足以使您警醒?”

    帕沙冷冷道:“戰死?吳宜春分明是蠢死的。”

    他指著信紙上端,自言自語道:“……為何他還寫著給艾沙?難道他還不知道,艾沙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