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193章 霸道將軍俏軍師(十二)

    二人對視。

    無需多言, 池小池就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去看鴿子了?”

    婁影點頭。

    褚子陵是時停雲的貼身小廝, 自然不能隨便離府,但要一點點建立起南疆內部勢力對他的信任,與南疆的聯絡網是決不能斷的。

    他連去跟著突厥商隊進望城的南疆人那裡拿鴆毒都要半夜偷偷去, 可見與外人見面聯繫之事,只能偶爾為之, 還要做足兩手準備, 以防萬一。

    若是真正跟府外人私相授受, 定期傳遞消息,很難不被發現。

    所以, 褚子陵有偷偷在將軍府豢養的幾十只信鴿內混養一隻獨屬於他自己的鴿子, 並不難推論。

    左右時停雲對他是十足十的信任,所有的信件都會交由他寄送。

    池小池提筆, 拿硯中殘墨在紙張上塗鴉:“拿將軍府的米喂自己養的鴿子, 這個軟飯他吃得是真有派頭,還帶了飯盒打包。”

    婁影忍不住笑。

    婁影將輪椅搖得近了些:“我剛才對他挺兇的。”

    池小池不在意道:“你能有多兇。”

    婁影失笑。

    他不知道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但他很喜歡現在的池小池,一點都不介意他那些心機和算計, 還很喜歡。

    池小池這樣想他, 弄得他還挺有偶像包袱的。

    婁影說:“他該開始提防我了。”

    池小池專心在紙上寫寫畫畫:“沒事,他要是敢對你下手, 我就把他骨灰倒海里去, 老大一片墳圈子了, 隔三差五還能喂個海鷗, 喂個魚什麼的,人性化、一條龍服務,三百六十度海景房……”

    池小池這個嘴是真的……

    婁影耐心地聽他胡說八道地湊出一堆賣墳小哥的磕兒,才溫和道:“我只是有點遺憾,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幫你再多一點。”

    池小池心中一酥,轉頭看他。

    婁影是個很有分寸感的人,不會輕易逞強,更懂得如何示弱。

    池小池看著他,說:“你只要在就好了。”

    婁影笑說:“這個要求很簡單,可以再難一點。”

    池小池說:“陪我玩五子棋。”

    他把打滿格子的紙推過去。

    婁影執筆,和他一起在軍帳裡玩小學生課堂上玩的小遊戲。

    晚上,兩個人的臥榻仍是安置在一處。

    行軍榻偏小,兩張拼在一起也還是不太足。

    時停雲身量高,足有八尺,手長腳長,以前打仗時,他也不愛睡床,最好也不過是一卷竹蓆、一席薄被,隨便打個地鋪便罷了。

    然而,這回他身邊偏偏跟了個萬事瑣細的阿書。

    阿書死活不同意他打地鋪,說是今日在路上見了蜻蜓,傍晚的雲又低,晚上八成是要落雨的,睡在地上容易過了寒氣,公子如今年輕還不覺得,等年紀大了若是關節受損,那是大大的不妙云云,嘮叨得池小池關節痛。

    正如阿書所言,戌時左右,外面便開始飄起了小雨。

    因著是初春時節,還有些寒意,因此阿書特意取了厚被褥,灌了湯婆子,把公子師照顧得妥妥當當。

    大約戌時三刻。

    褚子陵去看過鴿籠、支好苫布後,又被昔日同上戰場的幾個熟人叫住,談笑一陣,方打著油紙傘返回公子帳邊。

    一抹火光在帳前小幅度騰躍。

    褚子陵撐傘上前,瞧見是李鄴書在生火。

    火光把他的臉照得通紅,面前的小鐵鍋內泛出陣陣姜香。

    褚子陵主動走上去打招呼:“給自己開小灶呢。”

    李鄴書被火力熱出了一頭細汗,不住打著手裡的小扇:“你還真是嘴壯,聞著味兒來的吧?”

    他拿了一隻小瓷碗,盛了一小勺遞給褚子陵。

    褚子陵接過,玩笑道:“這麼少啊。”

    李鄴書合上蓋子:“這是去突厥人那裡買的紫薑,聽說治胃寒特別好。你跟公子師體質不一樣,胃不寒,火力還壯,少喝點,嚐個鮮就成。”

    褚子陵微不可察地一頓,喝到口中的薑湯一路流到胃裡,也覺不出舒適,只覺得哽得慌。

    昔日他入將軍府,意外遇到一個南疆同族,本應欣喜,但是相處之後,褚子陵便知道,這李鄴書性情太過黏糊,不是成大事者。

    一樣水土能養百樣人,既然指望不上他,就不指望了。

    除了自己,褚子陵誰都不肯輕信。

    但見李鄴書這樣討好逢迎一個異族,還是一個罪人,還是叫褚子陵覺得可悲又卑賤。

    他向來擅長掩藏自己的情緒,是以李鄴書一無所覺,仍是絮絮叨叨地暢談他的新任主子:“伺候公子師這半月,我有了許多心得。公子師夜間多思多夢,容易驚厥,喝些熱湯才能再睡著。這天下著雨,喝點薑湯最是舒服了。”

    他收了傘,蹲入苫布中,溫聲細語:“你待公子師當真不錯。”

    李鄴書道:“這是我們為奴的應該做的。”

    褚子陵不答,面上笑著,像是贊同他,心裡卻嗤之以鼻。

    ……誰跟你是“我們”呢。

    褚子陵作遺憾狀:“我總覺得公子師不大喜歡我。”

    李鄴書渾不在意:“還好吧,若是哪裡做得不妥,改就是了。你沒有侍奉過別的主子,不曉得那些小廝是什麼樣子的。”

    “將軍府內不收年幼女眷為奴,這是規矩,你知道的。”李鄴書道,“當時阿清年幼,剛剛長到桌子高,是將軍做主,將阿清送到祁員外家做祁小姐的小丫鬟。祁小姐脾性溫和又安靜,是好主子,可我每次探親,聽阿清說起府中事,也總是咋舌。就在上個月,祁二公子院裡有個小廝,也是自小隨祁二公子一道長大,夾帶了主人家的東西出去販賣,被抓了個現行還不肯認,受了一頓亂鞭,打了個半死,還被拖上官府,判了刺字流放。誰說了半個不是?都說祁家治家嚴格呢。你再看看咱們家公子……”

    褚子陵想著自己的心事,還能分神聽著李鄴書的嘮叨,並在關鍵節點上,發出適當的“嗯”、“是嗎”的贊同聲,是個相當滴水不漏的傾聽者。

    若沒有這點圓滑的本事和心智,他也不會討了時停雲的喜歡。

    李鄴書寫了一篇讚美公子的小論文的功夫,他已經做好了幾樣計劃。

    這個姓於的著實不好對付,性子尖酸,為人刻薄,最重要的是,他目光銳利,心思又敏感,是相當難對付的人。

    往日他足不出戶,連光也見不得,褚子陵自是不把他放在心上。

    可如今情況又不同了。

    偏偏他成日裡與公子同進同出,親近得很,是不能輕易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