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137章 我在末世養大貓(十六)

    兩年來, 谷心志胸口始終堵了一團棉絮。由於長久的堵塞,上面已經帶了血腥味兒,以至於他時時覺得喉嚨底有股讓人窒息的甜意。

    丁秋雲這句話,無異於往棉絮裡投了根火柴,整個胸膛轟地一下燃燒起來,燒得他既痛快又絕望。

    剛才, 他在短達三分鐘的夢裡又度過了數個月,最終仍是以丁秋雲的死亡作結。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並不在慣常醒來的超市倉庫裡時, 他愣了約一刻鐘, 艱難回憶起,自己在“數月前”,被一輛卡車載到了城鎮中。

    ……卡車裡有丁秋雲。

    狂喜之下,他闖出房間,拉起睡在沙發上的孫彬拉起,逼問丁秋雲在哪裡。

    孫彬睡得正香,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裡拎起時給嚇得不輕,張口就叫:“哥!哥!”

    孫彬叫得太淒厲,孫諺起初還以為是自家養的雞打鳴, 聽聲不對, 出來查看時,孫彬臉已經給嚇白了, 直往他懷裡撲。

    好容易弄明白谷心志要幹什麼, 孫諺茫然又不安地驅車帶他來到丁秋雲借住的宿舍。

    但等真正坐到丁秋雲面前, 谷心志心裡那團火卻越燒越冷。

    丁秋雲看也不看他,把毛衣、外套穿好,戴上皮手套,看樣子是打算出門。

    “秋雲……”反覆提醒自己這不是夢境,是會真實發生的一切,谷心志不敢再像夢裡那樣激進,一句話在心中斟酌百遍才敢出口,“我們談一談。”

    “談?”

    丁秋雲背對著他,話中帶著一點諷刺:“談談你這次來,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如果是沒有受過兩年夢魘折磨的谷心志,他決聽不懂丁秋雲的意思。

    兩年間,他常常想,自己連續兩年做一個相同的夢,到底是因為什麼。

    倘若這只是一場幻夢,它為什麼會持續兩年,且情節始終不變?

    唯一的解釋是,這不是夢,而是一種近於玄學的懲罰。

    谷心志一直認為,這夢是某種神秘的預示,預示著今後會發生的事情。

    但在遇見丁秋雲、看到他的態度後,谷心志有了一種極不妙的預感:

    ……如果,如果,他夢到的一切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呢?

    他既然能做上整整兩年相同的夢,丁秋云為什麼就不能帶著他夢中的記憶重活一次?

    他竭力壓住狂亂的心跳,找了個離門最近的板凳坐下,既是從姿態上示弱,又能確保丁秋雲憤而離去時,自己能及時拉得住他:“你還……記得?”

    丁秋雲從床頭拿了保溫杯,慢慢喝著熱水:“你難道希望我忘記?”

    “我重活過來,一直想找一個和我一樣,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的同伴。”在谷心志啞口無言時,丁秋雲放下了水杯,“只是我沒想到,這個同伴竟然會是你。”

    谷心志只覺呼吸困難:“那你為什麼還到超市裡來?你明明知道我在……”

    “我們這個小鎮每天都會有舊人類經過或者落腳。”丁秋雲轉過半張臉來,眸光裡是似笑非笑的冷,“我不去找你,只怕你會自己找上門來。”

    谷心志向來冷硬的心被一句句刺剮得生疼。

    以前的丁秋雲從不會這樣對他……

    他咬牙道:“這回我跟那些新人類沒有關係。”

    丁秋雲像是聽到了個好笑的笑話:“哈。‘這回。’”

    谷心志情緒越來越壞:“你不要跟我這樣說話。”

    就算這事兒他曾經幹過,可這輩子的他一無所知,他不能容忍丁秋雲拿從沒發生過的事情這樣苛求他。

    那些人明明都活過來了,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丁秋雲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我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會讓你受這麼嚴重的傷害,抱歉。”丁秋雲說,“以後我會把握好分寸的。”

    這句話,在谷心志夢裡重複了近四百次。

    以往說出這話的都是谷心志,但這次換成了丁秋雲。

    谷心志如遭雷擊,頭痛欲裂,屈下身子只顧著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任何一句在夢裡出現過的話,都成為了他的魔障,他根本聽不得。

    他怕下一秒丁秋雲就會再從高處跌下,摔個粉身碎骨,以死亡決絕地宣佈與自己一刀兩斷。

    “你不要說這個……”谷心志咬牙微弱道,“求你。”

    丁秋雲放下水杯,走到谷心志身前,伸出手捏緊了他的後頸,逼他抬頭仰視自己。

    皮質手套在收攏間摩擦出吱咯的細響,丁秋雲居高臨下,細細審視著谷心志的眼睛,淡得沒什麼顏色的唇微微張開:“你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

    谷心志怔住之餘,好容易平息下來的心再次狂跳起來。

    他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丁秋雲,和他夢中的人全然不同,卻有一股異常動人又陌生的魅力。

    谷心志竭力壓住自己的情緒,問:“你想要我怎麼求你。……怎麼補償你?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丁秋雲笑說:“不了。從你這裡拿的東西,我怕咬手。”

    說罷,他撒開手,輕壓了壓自己的胸口,有點呼吸不暢地皺皺眉,略責備地看了谷心志一眼,好像是谷心志害得他不舒服了似的。

    谷心志試圖去抓丁秋雲的手,但丁秋雲似乎早有預料,手腕輕巧地往下一壓一扯,由他將手套整隻擼去。

    漆黑的手套下是被凍得發白的指尖,顏色對比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