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52章 冰上的戀歌(九)

    遠在千里之外, 省隊附近的米粉店裡。

    婁思凡攪弄著米粉, 頗有些心不在焉。

    他對面坐著賀長生, 見他神色異常,也不掩飾,直接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有心事?”

    婁思凡說:“沒事。”

    賀長生低下頭繼續吃米線了:“哦。”

    他一不問, 婁思凡反倒湊近了他, 唇角帶笑道:“我說沒事你就不問啊。”

    賀長生一挑眉:“……啊?”

    婁思凡就是喜歡賀長生這點, 平時看起來冷冷淡淡的, 其實反應總有點慢半拍,對比一下, 倒是多了幾分可愛。

    這樣欲拒還迎、一退一進之間,婁思凡就覺得和他的距離近了很多。

    這甚至消弭了他心中的些許躁鬱。

    他說:“最近的少年花滑系列賽還蠻熱鬧的, 教練在課上組織我們看直播。”

    賀長生說:“我們也在看, 發現了不少好苗子。”

    婁思凡說:“你們看的都是雙人滑組吧。你猜我在單人滑組裡看見誰了?”

    賀長生吸溜著熱騰騰的米粉:“誰啊, 你認識?”

    婁思凡托腮看著他, 似乎並不打算直接給他答案。

    ……也就是說,這個人他們兩個都認識?

    很快, 賀長生腦海中便浮現出那個站在廁所中央,滿眼倔強冷淡的小孩兒:“……是那個孩子?”

    婁思凡笑著點點頭。

    那個叫冬歌的孩子實在太像他第一次看見賀長生時的模樣。

    彼時的賀長生口唇破裂,臉頰青紫,頭髮被薅掉了一大把,被一幫體校的小孩兒圍著踢打, 被他扶起來時, 眼裡卻仍是黑亮倔強, 不服輸得很。

    而且,在他的記憶裡,小冬歌和賀長生一樣孤獨。他記得自己曾看見小冬歌偷偷去喂一隻小黃狗,還見過他一個人溜冰、一個人發呆、一個人在父母吵架後跑到冰場休息椅上小聲哭。

    這種善良、敏感卻又多刺的人,最能激起婁思凡滿腔的保護欲。

    最關鍵的是,那時候長生隱隱聽到廁所內傳來的毆打聲,臉色那麼難看,自己怎麼能放任不管呢。

    賀長生問:“他表現得怎麼樣?”

    婁思凡說:“教練說讓我們學學他的銜接,還說他的銜接有些地方做得比我還好呢。”

    婁思凡在言語間把冬歌捧得那麼高,倒讓賀長生有些懷疑了:“有這麼好?”

    婁思凡起身,一屁股坐在了賀長生身側,把手機掏出來,將裡面錄製的視頻拿給他看。

    那是冬歌參加的第二場預選賽。

    他穿著一套黑白揹帶褲式樣的考斯騰,繫著藍色的小領帶,頭髮也梳成了小馬尾,眼尾掃了一點金粉,配合淡淡的眼波,隨便瞄向鏡頭的一眼都能讓人看到其間動人的靈氣。

    他選的曲子很活潑,《菊次郎的夏天》,足下的冰刃宛如他身體的一部分,不間斷的點冰小跳,他做得駕輕就熟。

    然而他的身體也相當柔軟,當他在躬身旋轉八週後成功做出一個標準的貝爾曼旋轉時,水滴一樣的輕盈體態叫不少觀眾都歡呼起來。

    賀長生專注地看完整場後,客觀地做出評價:“你是得向他學學。”

    本來以為會得到安慰的婁思凡:“……”

    憋了半天,他說:“你怎麼跟陳教練講一樣的話。”

    賀長生有點納悶:“你的銜接是沒有他的到位。不然你要我怎麼說。”

    婁思凡決定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畢竟拿他和一個後輩相比,這怎麼都不能叫人愉快得起來。

    他說:“幸虧當初我們幫了他一把,是不是?”

    賀長生想了想,沒說話。

    ……他明明記得那天是冬歌自己操著根光拖把杆兒carry全場的。

    如果他們去得再晚點兒,沒準兒冬歌能一個人把四個都給滅了。

    想到那個小孩兒的奪命拖把杆,賀長生就有點想笑。

    看到賀長生難得地勾起一點唇角,婁思凡當然以為他是對自己笑的,心情頓時好轉了不少。

    當他看到在場上揮灑自如的冬歌時,總會忍不住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出手,在廁所裡幫上他一把,並表明自己和他是認識的,他可能現在還被一幫同齡的欺壓著,哪怕是當場打了回去,後面也難免會被報復回來,怎麼能得到這麼好的機會。

    換言之,如果沒有自己那次的拯救,他也許不會有上場的機會……

    想到這裡,婁思凡莫名地又煩躁了起來,坐回了原本的位子,吃了兩口變冷的米粉,讓自己想得更積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