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雀 作品

第2章 空山新雨晚來秋

    一邊說,他一邊用筆在紙上寫下了端端正正的“通感症”三個大字。

    他耐心地同我們解釋,所謂通感症,意指一種感知共生的現象。有的患者聽覺與視覺共生,聽到的聲音都有顏色;有的患者則聽覺與味覺共生,每個單詞都有屬於它們的味道。

    而我比較特別,我的共情能力與我的視覺相連了,導致我變得能“看”到別人的喜怒哀樂。

    總的來說,這壓根不是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我沒有超能力,也不是變異人,我只是腦子壞掉了。

    頭兩年我和我媽一樣,對醫生科學的解釋深信不疑,認為自己只是得了一種較為罕見的疾病。

    可慢慢的,隨著時間推移,在逐漸瞭解那些顏色與數值的深層含義後,我產生了新的迷思。

    比如,我父母就算努力在我面前扮演夫妻情深,我也能通過連日走低的情緒值知道他們彼此怨恨,日子難以維繫。

    我還能通過自己的“通感症”區分班裡有幾對狗男女,誰又對誰暗生情愫,而我壓根不關心他們什麼時候早戀。

    彷彿我的共情能力已經強大到可以看穿皮相直達內在。這實在很說不過去。

    我試圖弄懂,可還沒等我搞清楚其中細節,父母婚姻徹底破裂,我媽帶著我離了婚,從此頭也不回和餘家斷絕了往來。

    之後我陷入了不太愉快的叛逆期,性格變得古怪又不討喜。更要命的是,隨著身體發育,性意識萌芽,我發現自己…喜歡男人。

    也因此,查明我的“通感症”到底是超能力還是腦子壞了這件事,就這樣一直耽擱了下來。而等我不叛逆了,也能坦然接受自己是同性戀的時候,由於發生了一些這樣那樣的事,這個雞肋的能力到底是什麼對我來說也不再重要。

    前一刻還好好的,燈和電扇運轉正常,下一刻眼前一黑,所有電器停止運作,整棟房子都停了電。

    我放下漫畫書,在黑暗中摸索著站起身,拿手機打開手電,沿著樓梯小心下樓。

    “阿公,沒有電了,是不是跳閘了?”

    房子是老房子,阿公年輕時候造的,已經快五十歲高齡,電路老化在所難免,電器開得多一些,有時候就要發脾氣跳閘給你看。

    阿公正在一樓看電視,這會兒也找到手電筒,熟門熟路摸到了配電箱。

    “我看看哦…”他打開箱門,將總電閘往上一推。

    眼前一亮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阿公又試了兩次,遺憾地轉過身:“好像是保險絲斷了。”

    “那怎麼辦?能修嗎?”

    阿公似乎並沒有聽到我的提問,走到一隻抽屜前翻找了一陣,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音。

    “保險絲沒了。”他揮著手電,在我眼前劃過一道明亮的白光,衝門外方向照射,“棉棉啊,去隔壁問人家有沒有保險絲,快點,阿公在追的《情在革命在》要開始了。”

    阿公除了賣茶葉蛋的愛好,還有個愛好就是追電視劇,一部接一部,可以看到三更半夜,比我還像個網癮少年。

    “那你自己當心些,我馬上回來。”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我舉著手機就出了門,往隔壁人家跑去。

    家門口的道路依舊昏暗,路燈並不明亮。右邊人家與阿公做了半生鄰居,交情不錯,可惜門窗緊閉,燈也沒有一盞,看起來是不在家。

    我只能轉戰左邊那家新鄰居。

    經過門前那隻風鈴時,我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錐型玻璃風鈴下,垂著一條兩指寬的紙片,紙片上字跡飛揚,寫著——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匆匆瞥了眼,我按響門鈴。

    很快有走動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門在我眼前打開的時候,我竟然升起了些微的緊張。

    利落的短髮,濃黑的眉眼。穿著居家服的男人過來開門,近距離一看,他身材更驚人了,可能是有練過的關係,肩膀很寬,衣料下隱約勾勒胸肌的輪廓,整個人都大我一號。

    他絕對一個巴掌就能呼死我…

    “你,你好,我是隔壁的。”緊張使我說話都結巴,“我們家跳閘了,可能是保險絲燒斷了,你家那個…有多餘的保險絲嗎?可以借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