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傾 作品

使館

    “聽我號令。”他冷聲道:“弩上弦,劍出鞘,從現在開始,不管是誰,只要想從西戎使館裡出來,一律殺無赦!”

    禮部官員本來有些猶疑,還在輕聲議論道:“西戎人是上書請辭的,一切都是比照慣例,這樣不好吧……”“殺了他們,豈不是師出無名?”,但是一看雍瀚海雍丞相這等“純臣”的馬車裡都毫無動靜,像睡著了一般,就知道容皓這格殺勿論的指令不僅是東宮的主張,恐怕連慶德帝也是默認的。

    看來京中瘋傳的淨衛殺了呼里舍的事是真的,反正已經撕破臉了,放這批西戎人回去,也不能緩和局勢,反而更加危險。而且裡面很有幾位猛將,就算是為了削弱西戎的力量,也該殺了。

    弩機上弦的聲音十分特別,有種凜冽殺氣,如今禁軍配備的都是改良過的烈風弩,靠兩人合作,躺地腳踏上弦。三百多斤的巨力,能輕易射穿柱子,泥牆在烈風弩面前就如同紙糊的一般。上百架的烈風弩守著西戎使館,就是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事已至此,這西戎使館裡的人已經成了死人了,只是死在今天還是死在察雲朔進攻的那天而已,除非西戎連南院大王被大周害死都能忍,否則一場大戰不可能消弭,他們也沒法回到西戎。

    此消彼長,士兵猛將都算小事,赫連是蒙蒼最得力的謀士,是絕不能放回西戎的,否則一定是如虎添翼。

    這是連雍瀚海和段長福都能明白的道理。

    淨衛到時已經是卯時了,朱雀帶著一百多淨衛,也是高頭大馬,輕盔輕甲,淨衛的殺氣和禁軍又不同,更陰冷些。況且大周整體說來已經太平百年,禁軍殺的人可能還沒這些淨衛一半多,看起來輝煌威風,實則遠不如這些沉默陰沉的內侍手上沾的血多。

    朱雀是東宮暗棋,容皓雖然在呼里舍的事上被排擠在外,但也早就知道了內裡究竟。此時兩人心照不宣,明面上仍是水火不容。連頭也沒點一點,倒是雍瀚海一見他來,十分親熱,親自從馬車裡鑽出來,左一個“聖上今日龍體安康?微臣昨天讓人孝敬的鹿血膏用了不曾?”右一句“統領大人也清減了,不要太操勞了”,噓寒問暖說個不停,朱雀只是淡淡的。

    其實容皓並不覺得今天能殺赫連,但從邊疆異動看,也不過是這三四天裡的事了。今天殺了反而更好,明天他就不來守了,等到邊疆戰報傳來,他多半要死在禁軍手裡。

    不像百姓從演義中聽故事,容皓是從自家祖上的來往書信中看開國故事的,當年羅慎思射殺小韓王時,□□並不在盤天河,而是在江北作戰,葉慎和容凌通信時,說頭顱送到他面前,他沉默不語,晚上卻拎著酒去帳頂看了半晚上的月亮。

    殺還是要殺,懷念也要懷念,權謀場中,向來如此。

    卯時是西戎人上書說要出發的時間,眾人都以為西戎人知道外面這樣陣仗,絕不敢出來了。誰知道卯時剛到,西戎使館的門就打開了。

    “賊子好膽!”禁軍的小統領忍不住喝道。

    容皓早見識過西戎人的膽量,也不多說,直接抬手:“放箭!”

    □□如風,羽箭如雨,怪不得鄢瓏先祖給這□□起名羅雲和烈風,確實是人力無法達到的威懾力,拋射的箭如同雨一樣落下,扎滿西戎使館面前的空地,□□更是將大門射得如同刺蝟一般。

    一輪箭雨過後,震懾的目的已經達到,西戎雖然在邊境已經囤下重兵,畢竟還未進攻,所以今天不必見血。眾人都以為今日的事也就到這裡了,誰知道使館的大門竟然吱吱呀呀地打開了。

    門開處,三十來個西戎勇士,都已經穿戴了盔甲,揹負長弓,牽著戰馬,馬上都是來時的行李,捲起來的狼皮褥子、拆開的牛皮帳篷、還有各種沉重的武器,巨大的戰斧、鐵錘、鐵骨朵、從邊境商人那買來的環首刀,上面都已經烙上狼首印記。

    這是容皓第一次看見赫連披甲的樣子,他那個恐怖的頭盔原來是配合這身黑色重甲的,打過仗的人身上的武器都有種舊衣般的妥帖感,強弓、箭壺、匕首、腰間的長劍,還有那柄西戎人標誌的華麗彎刀,都在該在的位置。馬也是好馬,火紅烈馬,鬃毛如同火焰一般,馬轡頭上都有黑鐵鑄就的狼頭,活脫脫是戰報上屠村屠到河水都變紅的西戎惡狼。

    “大人?”禁軍副統領沒想到這群西戎蠻子這樣大膽,神色猶疑。

    “殺就是了!”容皓神色冷厲,環顧左右:“猶豫什麼?你們不敢上戰場殺西戎人,在這也不敢殺不成?”

    這話一激,再沒血性的禁軍都要怒了,頓時□□上弦,西戎的重甲騎兵衝鋒向來恐怖,雖然他們的包圍圈留出五十米距離,但在戰馬衝擊下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副統領喝道:“盾牆!”頓時士兵們舉起上百斤的大盾,堆成丈高的盾牆,□□兵怒吼一聲,雙腿如同扎進地裡一般,在盾牆上架起□□,儼然是言君玉說過的槍盾陣了。西戎人也不含糊,紛紛用西戎話發出咆哮聲,也是準備衝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