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傾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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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才是淨衛的統領,御前紅人之一的龐景,神色裡有種野心勃勃的得意,但也慎重,因為知道事關重大。緊張得聲音都有點變了,尖聲道:“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給太子妃殿下請安。”

    宮中除了侍衛都不可佩戴武器,只有淨衛除外,不過龐景的武器是誰都看不見的。葉璇璣抬起眼睛來,目光在這胖太監籠起來的袖子裡掃了掃,神色淡淡道:“龐統領有事?”

    “奴婢奉聖上之命,向殿下求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葉璇璣姿態傲慢而冷淡,氣勢竟與當年的明懿皇后有幾分相似。室內的幾個重臣都不敢作聲,只有敖仲神色似曾相識。

    龐景顯然也是懼怕她的,但他的義父段長福現在是大內總管,淨衛也全是純臣中的純臣,絕無退路的,所以儘管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也橫下心來,道:“奴婢也是奉命辦事……”

    “聖上聽說太子妃殿下今天給殿下帶了些東西過來,想親眼看看,所以命奴婢和師兄一起來取。”一個更年輕也更傲慢的聲音從龐景背後傳來,穿著硃紅錦袍的淨衛統領悄然現身。朱雀現在正炙手可熱,當初在宮門口鞭打三千太學生,餘威猶在,這些臣子看到他,神色都異常複雜。

    他卻彷彿渾然不覺一般,進來只敷衍行了個禮,就對著葉璇璣道:“請殿下別讓咱們難辦。”

    葉璇璣反而笑了。

    “我竟不知道父皇這樣關心咱們,我不過是給殿下帶一點小玩意罷了,怎麼父皇連這個也要看?”她語氣像是說笑,手卻始終放在那錦盒上,十指纖纖,十分漂亮。

    “殿下只知道東宮帶東西進來不用經過侍衛檢查,怎麼不知道整個皇宮都是陛下的耳目,什麼也瞞不過去。這盒子裡的究竟是小玩意,還是什麼人偶呢?”朱雀冷冷地道。

    他這話一說,靜室內頓時一片死寂,在這的人都知道這件事的厲害,巫蠱之術向來是宮內禁忌,就連史上也有不少太子因為牽扯到這個而下場悽慘的。當然,以蕭景衍現在的身份和處境,大可不必牽扯上這種事,何況東宮向來手腕高超,行事謹慎。在場的臣子自然不會真覺得是什麼巫蠱有關的東西,只覺得可能是個誤會。

    但慶德帝竟然放任這誤會,還讓淨衛當作一回事來查,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從來宮廷行事,最講求體面,就算妃子犯了事也是靜靜處死消失的,事關東宮,動搖國本的事,慶德帝竟然這樣輕率,可見多疑到了什麼地步。

    何況東宮向來身份尊貴,皎皎如月,今日這一出也是極大的侮辱。

    所有人都在等太子殿下的反應,穿著群青團龍袍的青年只是安靜坐著,神色看不出悲喜,眼神淡漠如山嵐,周身威儀卻如同雲中引而不發的雷霆,誰也不敢在這時候介入其中。

    也只有龐景了,這事本來是由他來做的,因為收到消息稟報陛下的就是他。誰知道朱雀這小崽子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竟然又成功進來摻一腳,顯然是為了搶功勞。慶德帝用的就是他的狠,龐景知道自己只能比他更狠,索性橫下心來,尖聲道:“還請太子妃殿下不要讓奴婢難辦,咱們淨衛的人雖然不多,但心中只有陛下,萬一爭搶起來,傷到殿下萬金之軀就不好了。”

    這話一說,原本等在靜室外的幾個淨衛都湧了進來,一個個神色兇狠。葉璇璣頓時挑起眉毛,冷聲道:“你敢!”

    她也是高門貴女,又是葉相親手教出,除了明懿皇后,世間女子尊貴身份無出其右。這一句話裡的威儀也讓人心驚,連那些如狼似虎的淨衛也不敢動了,目光都詢問地看向龐景。龐景看了看朱雀,見他竟然這樣膽大,把手放在了佩劍上,儼然是準備好動手的樣子,索性心一橫道:“那就請恕奴婢無禮了……”

    到了這時候,靜室中安坐的太子殿下終於站了起來。

    他一起身,臣子們只得紛紛低頭,朱雀龐景雖然不服,也不得不垂手侍立。聽著他腳步漸漸靠近,宮中的禮儀大約就是這時候起作用的,就算靜室中有人在剛才有過“也許真是巫蠱之事”的一念,那聽著他這樣平靜的腳步聲一步步靠近,如同太和殿經年不變的朝鐘聲,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會有多荒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