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傾 作品

長安少年遊朱雀

    言君玉是從睡夢中被喚醒的。

    “不好了。”鳴鹿的聲音十分焦急:“少爺,快起來。”

    言君玉睡眼惺忪,揉著眼睛道:“怎麼了?”

    “外面來了好多人,好像是抓你的。”

    言君玉嚇了一跳,睡意都沒了,他心中清楚自己幹了什麼事,但說大了不過是偷溜出宮而已,羽燕然也說他們當年天天干的,怎麼輪到自己,就有人來抓了。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穿衣服,匆匆趕到前院,遠遠看見燈火通明,一隊穿著紅色錦衣的人提著燈籠,佩著刀,和東宮的人對峙著,宮中無人,雲嵐站在最前面,聶彪難得神色這樣嚴肅,按著刀站在她身後。

    領頭的人意外的年輕,而且漂亮,幾乎有點雌雄莫辨,一雙眼睛眯起來,膚色蒼白,對著雲嵐道:“……拖時間也是沒用的,別讓咱們為難,快把那位小侯爺交出來吧。”

    他的聲音尖細,遠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倒像是十四五歲的男孩子還沒變聲的聲音,言君玉怔了一下,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個穿著朱衣的青年,和他身後的那一隊人,都是太監。宮中守衛由羽林衛擔任,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支叫做“淨衛”的隊伍,都是由宦官充當。御前總管段長福,就是他們的“老祖宗”。他們既是聖上的耳目,又是爪牙,容皓就說過,當初要不是東宮提前抓了酈道永,他恐怕下場比凌遲還慘,落到淨衛手裡,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般的官員,提到淨衛這兩個字都聞風喪膽。也只有雲嵐了,這時候還能跟他們對峙。

    夜風極涼,她大概也是半夜被叫起來的,釵環都卸了,只挽著簡單髮髻,穿一件薄薄的月白綃衣,更顯得身形單薄卻挺拔,臉上神色冷峻如霜。

    “既是我東宮的事,自然由我東宮處置。如今殿下不在宮中,公公有什麼事,只等殿下回來再說。公公再怎麼問,我也只有這一句話。”她神色漠然道。

    “好大口氣。你一個小小女官,敢在淨衛面前放肆。”那朱衣太監臉上怒意瀰漫,道:“來人,給我搜宮。”

    “你敢!”雲嵐厲聲喝道:“聶彪。”

    “在。”

    “有人敢進東宮一步,立刻斬殺,等殿下回來,我自去領罪。”雲嵐頭也不回地道。

    聶彪也膽大,真就按住佩刀,高聲答道:“遵命!”他身後的侍衛也都將手按在佩刀上,雙方劍拔弩張,形勢看來是一觸即發的。卻只聽見外面又有聲音,有人快馬趕到。

    這個時間敢在宮中騎馬的,也不是尋常人了。

    來的是個胖大太監,穿黑衣,看起來倒和段長福有點像,手上舉著一卷東西,看起來像是明黃色。

    即使言君玉隔得遠,也感覺到雲嵐的背影瞬間繃緊了,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了下來,讓她支撐不住地晃了晃。

    “抓個人也抓半天,死在這了?”那胖太監罵朱衣的年輕太監,被罵的自然不回話,原也不是罵他——不過是立威罷了,是罵給雲嵐他們看的,對雲嵐他們反而笑盈盈地,道:“這是聖上口諭,讓咱們淨衛追查酈道永下落的聖旨,老祖宗叫我給你拿過來了,蘇姑姑,你看?”

    原來雲嵐姓蘇,姑姑是對宮中女官的尊稱,原與年紀無關。

    雲嵐的神色很冷,抿著唇,仍然不退讓,道:“追查酈道永,又與我們東宮何干。”

    “怎麼?朱雀還沒跟你說清楚?”胖太監一字一句地解釋:“酈道永假死,從詔獄逃了出去,現在杳無音訊,只怕還在宮中。偏偏有人說看見東宮伴讀言君玉今天下午出了趟宮,奴婢查了下宮裡紀錄,言小侯爺是沒有腰牌的。監視酈道永家的眼線也說看見他進了酈道永家,所以老祖宗讓咱們請言小侯爺去問下話,拿什麼假冒的令牌,是不是傳遞了什麼消息出去。蘇姑姑還有什麼不懂的?”

    他臉上帶笑,話尾語氣卻有狠意,雲嵐也知道拖延不下了,於是也笑了起來。

    “要真是問問話,也沒什麼?”她只盯著這胖太監眼睛:“只是小言膽子小,顏公公可別舞刀弄槍的,倒嚇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