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秋 作品

55、秋色攬星河

    “沒有。”

    “有,”秋隨咬了下唇,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詢問講解員,“一定要在六樓嗎?可以換個比六樓更低的樓層嗎?”

    第一次高考的第一天。

    為了逃離俞家。

    她站在了俞家五樓雜貨間的陽臺防盜網上,赤著腳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走向俞染月的房間陽臺,才得以順利逃離。

    她甚至不需要低頭,只需要隨意往下一瞥,就能看見防盜網下渺小如螻蟻一般的人,密密麻麻。

    就像她一樣,活的如同螻蟻,俞家的任何一個人隨手一捻,都能把她捏死。

    五樓的高度,足以令她眩暈和呼吸急促,喘不過氣。

    她不怕黑,沒有幽閉恐懼症,酒量千杯不醉,看上去刀槍不入。

    沒人知道,她恐高。

    準確來說,是恐懼站在比五樓更高的樓層陽臺下往外看。

    也正是這個原因,秋隨從來沒辦法接受住在比五樓更高的樓層。

    原先的公寓在五樓。

    鉑悅灣也在五樓。

    五樓是她所能接受的住宅最高高度。

    講解員一愣,顯然她經手過幾萬個前來遊玩鬼屋的人,也聽過千百條反對意見。

    無外乎也就是女生因為害怕不願意一個人單獨呆在被囚禁的房間,這還是第一次有客人詢問是否可以換一個樓層。

    “換樓層也不是不可以,”講解員低頭查了會手機,“不過你們可以需要重新排隊,我看一下啊,三樓吧,你們現在去三樓重新排隊,也就十分鍾時間。”

    “謝謝,”秋隨點頭致謝,她扯了扯沈燼的衣角,“沈燼,我們去三樓吧。”

    沈燼眉頭微蹙,被她扯著衣角往外走。

    電梯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沈燼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片刻後,才慢悠悠開口:“恐高?”

    秋隨咬了下唇,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她其實不算恐高,出差的時候她可以住在十八樓的酒店房間睡得香甜,翻譯公司的住址在寫字樓的三十六樓也不會妨礙她工作。

    她恐懼的,是住在比五樓還要高的住宅裡,站在陽臺防盜網上往下看。

    這樣略顯複雜的恐懼內容,秋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但好在,六樓到三樓不過轉瞬之間。

    電梯門緩緩打開,沈燼似乎也沒有執著於此,他收回了視線,神色閒散的出了電梯。

    十分鍾後,通向鬼屋的分岔路口。

    沈燼停住腳步,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神情莫測的扯了下唇:“秋隨,怕嗎?”

    “不怕,”秋隨面不改色回答他,“喝了酒,壯膽。”

    “嗯,”沈燼掃了她一眼,意味深長評價,“你喝酒後,膽子是真的大。”

    秋隨不知道是因為真的喝酒壯膽的緣故,還是因為囚禁她的那間房間並沒有任何鬼魂npc的緣故,她的確一點也沒有覺得害怕。

    房間很小,天花板的燈一閃一閃的,像是多年未用,照著房間忽明忽暗,破舊的黑桌子上有兩根蠟燭,燃燒了一半,幾乎是這個小房間內光亮的全部來源,藉著那點微弱的光,她看見了房間右上角一個小型的攝像機。

    窗臺開了一半,不知道從哪裡吹過一陣陣陰風,把破舊的窗戶刮出咯吱的聲音,窗戶外的陽臺空間不算大,勉強能坐下一個人,上面還佈滿了點滴斑駁的血跡。

    秋隨打量了一會兒,儘管是三樓,因為陽臺上不容忽視的血跡,她也還是不敢坐上去。

    只是房間太小,不坐在陽臺上,秋隨也只有一個靠在窗臺站立在窗邊的容身之處。

    她無奈的撇了下唇,只好站在窗邊,呆了一會兒,她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下拿出了對講機。

    秋隨眨了下眼,對著對講機小心翼翼喚了句:“沈燼?”

    對講機那邊嘈雜的很,她從中聽見了呼嘯而過的陰風,扮演鬼魂的npc發出的慘叫聲和悽慘的笑聲,以及不知道哪個方向吹來的女人的哭聲。

    秋隨手臂一抖,脊背爬上了陣陣寒意。

    光是聽聲音就很可怕了,也不知道沈燼要多久才能走到她的房間解救她。

    “沈燼,”秋隨試探著問了句,“你怕嗎?”

    片刻後,對講機裡傳出低低的笑聲。

    “秋隨,”沈燼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響起,低沉但足夠清晰,平穩沒有波動,像是沒有受到半點鬼屋環境的影響,“我問的問題,你是不是還沒回答我?”

    秋隨輕聲‘啊’了下:“什麼問題?”

    “秋隨,”沈燼停頓了會,像是在回想什麼,幾秒後才淡淡開口詢問,“和我私奔嗎?”

    對講機裡喧囂的吵鬧聲和悽慘的哭喊聲都在那一刻自動成為背景。

    秋隨聽見自己強撐著所有洶湧的情緒佯裝平靜的聲音響起:“私奔去哪裡。”

    話音落下,她聽見啪嗒一聲,破舊的木門緩緩打開。

    明黃的燭光中,涼風從窗臺吹過,沈燼站在門邊,天花板忽明忽暗的白熾燈將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在木質帶著灰塵的地板上。

    秋隨看見沈燼站在門邊,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遙遙望著她。

    半晌後,他舉起手裡的對講機,目光落在她被燭光照應的清晰的臉龐上,聲音低沉又意味深長的開口:“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帶你私奔回家。”

    秋隨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重重跳躍了下。

    四周的一些都自動模糊,在這個並不算亮堂的地方,她眨了下眼,只覺得眼角有了溼潤的淚珠。

    的確是個鬼地方。

    秋隨心底湧上無窮無盡委屈的情緒,翻湧而來幾乎將她撲倒。

    她曾經在一個比這個鬼地方還要更加殘酷的鬼地方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