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秋 作品

40、秋色攬星河

    秋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 來接她去貝加爾湖畔的專車司機下午兩點才到酒店。

    在沒有工作時間充足的休假期,秋隨絕對不是一個勤奮的人。

    她懶洋洋地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撥通了床頭櫃的電話, 喊了份早餐送上門。

    五分鐘後,門鈴聲響起。

    秋隨開門接過早餐, 還意外地從服務員手中接過了一份信封。

    她睡意朦朧, 還沒有反應過來,晃了晃手裡的信封:“這是,給我的?”

    服務員點頭:“對的,是您隔壁房間的先生上午離開的時候,留給您的。”

    隔壁房間的先生。

    那不就是沈燼嘛。

    秋隨意識逐漸歸位,想起來沈燼昨晚的確提過, 第二天一早九點就會離開,前往貝加爾湖。

    “好的,謝謝。”

    她不是很清楚沈燼為什麼要給她留一份信封,明明可以直接發微信。

    秋隨咬了口麵包, 順手打開信封裡的紙條。

    一行矯若遊龍行雲流水的字跡映入她的視線——

    “到了貝加爾湖後來找我, 我的藥還在你手裡。”

    秋隨嘴裡的麵包突然就咽不下去了,她眨了下眼, 才猛然想起來。

    昨晚離開沈燼房間的時候,她好像, 忘記把那袋藥盒留下來了。

    因為心虛拍了沈燼的照片, 又被沈燼那幾句什麼付費內容弄的心不在焉,離開沈燼房間的時候,秋隨是直接抓了藥盒就落荒而逃的。

    她暗自吐了口氣,從抽屜裡翻找出藥盒,拍了張照片, 發給了沈燼的微信。

    秋隨:

    幾秒後,沈燼的消息彈了出來。

    沈燼:

    秋隨:

    沈燼:

    秋隨:

    她惡狠狠地咬了口麵包,又喝了口酸奶,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秋隨:

    秋隨:

    秋隨:

    沈燼:

    沈燼:

    秋隨:“......”

    她倒是可以把安季普先生包下來的那間民宿地址告訴沈燼,就怕沈燼進不來這間民宿的門。

    秋隨從郵件裡複製了民宿的地址,發送給沈燼,順便附贈了一個她忍不住問的問題。

    秋隨:

    沈燼:

    秋隨直接忽略了這個回答:

    沈燼:

    秋隨:

    沈燼:

    秋隨:

    沈燼:

    秋隨:

    沈燼:

    秋隨:

    她咬了下唇,慢吞吞打字:

    秋隨:

    半晌後,沈燼那頭一次性回了好幾條消息。

    沈燼:

    沈燼:

    沈燼:

    沈燼:

    沈燼:

    秋隨:“......”

    真是好一個精於算計的商人。

    社會主義容不下這種資本家。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直接摁滅了手機屏幕。

    抵達貝加爾湖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

    秋隨已經從安季普的秘書口中得知了工作安排,會議從後天中午開始,她還有明天一整天的休息時間。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來貝加爾湖,但是之前幾次,都是到了目的地後不久就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可能是因為這次的項目不屬於非常正式的會議,她居然還能享受一天額外的休閒時光。

    懷揣著度假的心情,秋隨放下行李,裹了條厚實的圍巾就出門去了湖邊。

    一月底的俄羅斯氣溫已然極低,貝加爾湖的風比市區的風更加狂妄,呼嘯從耳邊吹過,幾乎能夠掩蓋住旁人說話的聲音。

    可能是因為第二天也是休假,秋隨再一次欣賞一月份的貝加爾湖,覺得這是自己見過最令人驚豔的一次。

    湖面上早已經形成一條條的裂縫,昏黃的夕陽斜斜打下光線,襯得湖面的藍冰純淨魅惑,湖面下無限冒出的藍色水泡就在這一刻被凝固住,像是住在地下的銀河系,永恆神秘,令人嚮往。

    秋隨用圍巾圍住下半張臉,雙手插在兜裡,悠閒地在湖邊散步,走到一處綠蔭樹下,和一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音調並不熟悉,但是句式非常熟悉。

    她聽見女人說:“i am fine,thank you,and you.”

    秋隨腳步一頓,下意識扭頭看了眼。

    是一名黑髮女人,年輕約莫四十來歲,典型的亞洲人面孔,手裡拿著手機,屏幕上是英語和俄語的翻譯界面。

    正對著對面的俄羅斯人比手劃腳的解釋。

    確認過眼神,是個不懂俄文但是英語還算不錯的中國人無疑。

    “i am fine,thank you,and you.”——直接夢迴學生時代英語課堂。

    秋隨雙手插兜慢悠悠折返回去,對著黑髮女人用中文問候了句:“在找附近的衛生間嗎?”

    黑髮女人一愣,迅速用標準的中文回答:“你是中國人?”

    “是,”秋隨點了下頭,又轉身對著俄羅斯人用俄語說道,“我帶她去吧,不麻煩你了,謝謝。”

    俄羅斯人離開後,秋隨才轉身看向黑髮女人,語言也重新切換為中文。

    “阿姨,”秋隨笑了笑,“這一片湖附近沒有簡易衛生間,你只能回自己住的民宿上廁所。”

    “啊?”黑髮女人眉頭微蹙,沉默了幾秒後,她點了點手機屏幕,將屏幕伸到秋隨眼前,“這是我住的民宿地址,小姑娘你知道怎麼走嗎?我記不太清楚回去的路線了,我叫許婉,你直接叫我許阿姨就好了。”

    秋隨看了眼屏幕上的民宿地址和圖片,不由得彎了彎唇角。

    “我知道怎麼走,”這是她曾經在貝加爾湖居住過的民宿,秋隨伸手指了一個方向,“你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你是來度假的嗎?我看你俄語挺好的。”

    “來出差的,”秋隨解釋,“我就是俄語翻譯。”

    “俄語翻譯,”許婉語氣驚喜,頓了頓,忍不住訴起苦來,“誒呀,翻譯好啊,我兒子也精通俄語,不過也沒什麼用。我這次就是和我老公來貝加爾湖度假的,原本還想著讓我兒子過來陪陪我們,順便當翻譯。他倒是鬆口答應過來了,但是就是不肯住在我們包下的那間民宿裡,說什麼有事要辦。我看啊,他就是個不孝子。”

    “許阿姨你...把民宿包下了?”秋隨沒太在意許婉口中的兒子是誰,倒是比較驚訝許婉居然包下了一整個民宿。

    那間民宿她住過,是貝加爾湖民宿裡價格偏高的民宿,何況一月份的貝加爾湖是出行熱季,價格更是要翻上好幾倍。

    沒想到許婉一出手,直接包下全部民宿。

    許婉點了下頭,也沒覺得哪裡不對:“是的呀,雖然是第一次來貝加爾湖,但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來俄羅斯了,根本吃不慣這裡的食物啊。包下民宿,一樓的廚房想用就用,否則就得排隊等著用廚房。”

    秋隨對此倒是頗為贊同。

    的確沒多少中國人可以吃得慣俄羅斯的食物。

    “不過,”秋隨領著許婉朝民宿的方向走去,微微側頭同她說話,“貝加爾湖還是有一些不錯的食物的,比如這兒的魚,真的很新鮮,在你住的民宿附近就有一家餐廳,有興趣的話阿姨可以和你丈夫,和那個...”

    她頓了下,猶豫了幾秒,才說道:“可能還是比較孝順的兒子一起去。”

    許婉頓了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她嘴唇動了動,往秋隨的方向湊了湊,正要說話,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秋隨不經意低頭瞥了一眼。

    來電人——不孝有三,單身為大。

    秋隨:“......”

    還真是不孝子。

    還是個單身不孝子。

    這個許阿姨,真真是個妙人。

    許婉也不避諱,拿著屏幕對她晃了晃:“不孝子來電了,我先接個電話。”

    秋隨點了下頭,她沒有偷聽別人電話的習慣,很自覺的走遠了幾步,狂風一吹,她勉強只能聽清許婉的聲音,話筒對面的聲音都隨風散去。

    “媽,”沈燼打開房門正準備出門,“我剛剛看到你的消息了,定位給我,我現在出門。”

    “不用了,”許婉冷笑三聲,“你媽我運氣好,在路上遇到了好心翻譯。”

    “什麼好心翻譯?”沈燼按了按眉心,“你別是遇到騙子了。”

    “誰是騙子誰是騙子?距離我兩百米處就是我住的民宿,”許婉說,“我看你才是騙子,你不來我和你爸隔壁住,你跑哪去住了?”

    聽聞兩百米處就是民宿後,沈燼扯了下唇角。

    他慢悠悠回到沙發,語氣吊兒郎當沒個正經:“跑你兒媳婦隔壁住了。”

    “兒媳婦,”許婉壓根不信這話,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當變魔法呢?你要是真給我變出一個兒媳婦出來我也就算了,就你現在這個情況,我看你有對象的速度,還趕不上你有弟弟妹妹的速度。”

    沈燼:“......”

    “行,”沈燼輕嗤了聲,“那到時候看看,我爸和我,誰更厲害一點。”

    “當然是你爸,”許婉語氣一頓,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了眼低頭玩著手機的秋隨,心底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當然,如果你想趕超你爸,媽媽這裡也有個作弊的方法,你要不要聽聽?”

    秋隨心不在焉被迫聽了幾句許婉和那位‘不孝子’的對話,一邊低頭打開了姜嘉寧的微信。

    她一直以為,姜嘉寧昨晚沒及時回微信,是因為兩國時差的原因。

    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

    春節快到了,七天小長假來了,部分有年假的幸運兒一次性休了兩週,又到了每個人都蠢蠢欲動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的時候了。

    許婉和她那位‘不孝子’是。

    姜嘉寧也是。

    姜嘉寧度假跟團去了撒哈拉大沙漠。

    沙漠雲少,適合幾個人躺在沙丘上,圍成一排並肩看星星。

    姜嘉寧給她發了一張撒哈拉沙漠滿天繁星的照片。

    秋隨眼睛一亮,忍不住點開照片放大。

    幼年時候,秋隨曾經和黎嫻去了郊區的外婆家小住,那時候,她也曾經看過這樣佈滿夜空的繁星,明亮璀璨,滿天星辰,美好難忘。

    後來,可能是因為環境驟變,她再也沒有欣賞夜空的心情。也可能是因為空氣一年不如一年,她每次抬頭,都只能看見稀疏的星星,再也沒有見過當年令人捨不得挪開視線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