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秋 作品

33、秋色攬星河

    她睜開眼睛,不遠處那道挺拔又清雋的身影重新進入視線,她眨了下眼,呼吸微弱到幾乎停住:“你表哥,就是沈總,為什麼會學俄語。”

    傅明博可能剛睡醒,沒有過多思考,也沒有思考為什麼秋隨會問這個問題,只是誠實回答秋隨。

    “因為我表哥去過很多很多次俄羅斯。之前他還會帶翻譯去,後來嫌棄有翻譯在,他逛俄羅斯不自在,就索性自己學了俄語。我起初以為他在俄羅斯有投資業務,後來發現,他經常去俄羅斯的初始階段,根本沒有俄羅斯的投資業務,他就是單純去俄羅斯玩而已。我猜測啊,肯定是因為俄羅斯的美女胸大腰細,遍地都......”

    說著說著,傅明博突然一頓,似乎察覺到了,在自己的俄語實習老師面前,貿然開口說俄羅斯美女胸大腰細不太合適。

    “秋隨姐,”傅明博語氣瞬間尷尬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最後那句話,你就當沒聽見。”

    “可以,”秋隨沒有猶豫答應下來,“那你也記住了。”

    傅明博:“什麼?”

    秋隨面不改色平靜開口:“你就當作,我沒給你打過這通電話。”

    傅明博:“啊?”

    秋隨:“我也從來都不知道,沈總會俄語這件事情。”

    傅明博:“啊?”

    秋隨:“不懂我剛才的意思嗎?俄羅斯的美女的確胸大腰細,遍地...”

    傅明博立馬出聲打斷她:“懂!秋隨姐從來沒給我打過這通電話,也不知道我表哥沈總會俄語這件事情,更不知道我表哥去過很多次俄羅斯是為了看美女這件事情。”

    “嗯,”秋隨淡淡開口,“掛了。”

    掛了電話,秋隨內心複雜地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也走不動路。

    哪怕是沈燼沒來酒吧,被幾名醉漢包圍住的時候,秋隨也並沒有特別的害怕,依然理智又從容地想著脫身的方法。

    然而,她此刻站在警局門口,哪怕在無邊的黑夜中,人身足夠安全,但她此刻的腦子就和漿糊一樣,亂哄哄的,罕見理不清一頭糟的思緒。

    終於確認沈燼會俄語這件事情後,記憶裡的很多事情都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腦海裡。

    在莫斯科的時候,沈燼明明會俄語,卻依然問她,俄語的新年快樂如何說。

    他們在莫斯科,一起看了重逢後的第一場跨年煙花。

    她不知道沈燼的那句新年快樂是說給誰的,但她的新年快樂,中文的,俄語的,都是說給沈燼聽的。

    後來,是在伊爾庫茨克。

    能夠流暢的用俄語在警局和警察闡明清楚事情的發生經過的沈燼,點名讓她做了政商交流項目的私人翻譯。

    她不知道沈燼的意圖何在,是想要和她擁有更多的相處機會,還是為了給自己的表弟,也是她身邊的實習生——傅明博一個見世面的機會。

    再然後,是他們一起去小型的商場買酒喝。

    在他們背後用俄語議論的兩名俄羅斯人,說他們像是連體嬰一般的情侶,開放的說他們選酒是為了在進行某項運動前助興。

    她不知道精通俄語的沈燼是否有聽見這些議論,沈燼像是聽不懂一般讓她翻譯你兩名俄羅斯人的話,卻又在給她發完合照後,意味不明的說出喝酒助興的回答。

    說起那張合照,秋隨想起來更覺得茫然。

    沈燼精通俄語,卻不想讓她知道。

    是為什麼。

    是覺得曾經學習俄語的自己,像個傻子嗎?所以不願意承認人生中少見做錯的一件事情嗎?

    選購俄羅斯酒的時候,他應用翻譯軟件翻譯酒瓶上的文字,手滑不小心滑過了酒瓶的照片,切換到了他們的第一張合照。

    她不知道,沈燼的手滑是有意還是無意。

    至於和傅明博的那通電話。

    其實傅明博也沒說錯,俄羅斯的美女遍地都是,幾乎個個都是胸大腰細。

    秋隨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

    雖然但是,她的身材好像,也還可以。

    她不知道,沈燼在還沒有來俄羅斯投資業務的時候,來過這麼多次俄羅斯,看得美女,到底是誰?那裡面,有沒有可能有一個人,是她秋隨。

    每一個問題,秋隨內心似乎都有答案,但又都沒有能夠篤定的答案。

    所有懸而未決的疑惑,盤旋在她的思緒中,只煩的她思緒不寧,甚至無法找到這些問題的根源所在,也找不到任何一個答案的線索。

    夜色瀰漫,俄羅斯一月份的晚風並不溫柔,裹挾著陣陣寒意吹過。

    秋隨回過神來,暫時從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中抽出身來,拿出手機看了眼。

    晚上八點。

    微信裡姜嘉寧給她發了幾條無關痛癢的消息,秋隨看著那幾條消息,莫名又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起來,姜嘉寧言之鑿鑿的話。

    是這樣的嗎?

    秋隨咬了下唇,她覺得這個答案,實在是過於不可置信。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她和沈燼已經分開這麼多年了。

    從曾經到現在,在她的印象裡,沈燼一直都是驕傲的人。

    當時,就是因為太清楚沈燼的驕傲,她和沈燼提出分手的時候,才會選擇最決絕又毫無挽回餘地的方式

    ——告訴沈燼,她移情別戀了,甚至不惜請了顧澤松來做配合。

    當時沈燼眼底的不可置信和受傷,她至今都還記得,並且印象深刻。

    哪怕如今,她每每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太過殘忍。

    這樣的分開方式,沈燼怎麼可能還會對她念念不忘呢?

    重逢後他們能夠這樣和平又自在的相處,秋隨自己都覺得,這是沈燼對自己仁至義盡了。

    秋隨直直看著不遠處那道身影。

    她回警局問了幾句話,又和傅明博打了通電話,隨後站在警局門口思緒神遊了好一會兒,加在一起,也大約浪費了十分鐘。

    這十分鐘,路燈下的那個人一如既往站的悠哉又懶洋洋的,一直沒有回過頭。

    像是不在意她,又像是,毫無理由堅定得等候她。

    心底突然覺得悶得慌的同時,又不可抑制地不停冒出酸澀的情緒,逐漸充斥她整個心臟,蔓延到她的嗓子眼。

    秋隨眨了下眼,深吸了口氣,彷彿就在某個瞬間,她做了一個匆忙、並沒有三思、但也不打算三思的魯莽決定。

    她向來不喜歡未知的事情,也不喜歡懸而未決的一切。

    就像此刻一樣。

    她不清楚沈燼,但她清楚自己。

    她不確定沈燼對她的情感,但是,她足夠確定,自己對於沈燼,是怎樣的情感。

    既然這樣,那就去試探試探,沈燼對她的情感好了。

    總歸,心底有個或多或少的答案。

    反正,喜歡一個人,沒做錯沒犯法,也沒辦法控制。

    無論如何,都比現在這樣好。

    因為不確定沈燼對她的情感,因為不清楚現在沈燼是個怎樣的人,而讓這件懸而未決的事情,永遠懸掛在她的頭頂,害她一直猶猶豫豫,躊躇不決,茫然無措,束手無策。

    想清楚了這件事情,秋隨抿了下唇,站的僵硬的腳步終於朝沈燼方向動了動。

    她身上還披著自己不久前給沈燼挑選的那件藍色外套,雖然這件衣服看起來毫無設計感,但是秋隨不得不承認,名牌的衣服面料的確好,替她抵擋了不少夜晚的冷風。

    “沈燼,”秋隨走到路燈下站定,她眼眶微紅,聲音裡有不宜察覺的顫抖,“你,傷得嚴重嗎?”

    沈燼面無表情得撇頭看了她一眼。

    在昏黃光線的照映下,秋隨清晰得看見沈燼臉上斑駁的青紫痕跡,嘴角的血跡,被撕扯破舊的衣服,以及腫了起來的臉頰。

    即使不久前已經看過,秋隨再一次看到,還是忍不住揪心了一下。

    她嘴唇慘白,突然有些後悔在電話裡喊沈燼出來喝酒。

    如果沈燼沒有出來喝酒,也不會弄的如此狼狽。

    沈燼倒是沒太在意,只是收回視線,語氣挺平淡:“怎麼這麼久,走了。”

    他轉身要走,秋隨忍不住伸手拽住他的手腕。

    握住沈燼手腕的時候,秋隨手指一僵。

    她只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想要拉著沈燼去醫院做個檢查。

    但是拉住沈燼手腕的時候,她才驚覺,沈燼的手腕太涼了。

    冰冷的彷彿沒有溫度,涼的她手指的溫度都急劇下降,忍不住輕輕一縮。

    秋隨這才反應過來,沈燼的那件藍色大衣,似乎一直都披在她的肩膀上。

    沈燼的衣服被撕扯著破了幾塊,一月的俄羅斯氣溫低到可怕,寒風呼嘯著從破舊的地方往裡鑽進去。

    不冷才怪!!!

    秋隨越想越氣,沈燼這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彷彿打了一架後失去了對溫度的判斷力一般,也不知道找她要回那件藍色的大衣。

    秋隨回過神來,正要伸手將肩膀上披著的大衣拽下來,卻聽見沈燼悠悠的聲音響起。

    “你不至於吧。”

    秋隨一頓,不知道沈燼這話什麼意思。

    緊接著,她看見沈燼低眼,視線落在她握住手腕的那雙白皙手指上,語氣意味不明:“看我受傷了,沒什麼力氣反抗你,所以想著趁機佔我便宜?”

    秋隨:“......”

    她現在沒什麼太多的心情同沈燼胡扯,她不是醫生,不知道沈燼受的是皮外傷還是傷到了內部,只是看著觸目驚心令人膽寒的傷勢,秋隨覺得當務之急是把沈燼帶去醫院好好檢查一番。

    “你放心,”秋隨暗自吐了口氣,沒和沈燼爭辯,反而順著沈燼的話說了下去,“你現在這幅模樣,我也不是很想佔你便宜。”

    她往沈燼的方向走了幾步,說著就要脫下肩上的藍色大衣,沈燼突然皺起眉頭。

    “幹什麼呢你,”沈燼後退了幾步,同她拉遠距離,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不想佔我便宜,幹嘛當著我的面脫衣服?”

    秋隨:“......”

    她閉了閉眼睛,按捺住懟回去的衝動。

    誰!他!媽!脫!衣!服!了!

    還!當!著!他!的!面!

    他!想!得!美!!!!!

    她覺得,沈燼得立馬!趕緊!立刻!現在!就去醫院。

    做一個全身檢查,看看他的腦子是不是被打壞了。

    “我脫的,”秋隨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睛,“是你的衣服,準確來說,這叫物歸原主。”

    “不用,”沈燼拒絕的挺乾脆,眼神看著挺嫌棄地掃了她一眼,“這件衣服我現在穿上,會髒。”

    秋隨愣了一下,有些沒懂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

    沈燼稍稍偏了下腦袋,解釋:“我現在的衣服都是髒的,穿這件外衣,這件外衣也會被弄髒,我這麼嬌氣的人,不喜歡清洗衣服,你先替我穿著,不會髒。”

    秋隨:“......”

    她現在幾乎可以肯定。

    沈燼的腦袋,一定是壞了。

    等會到了醫院,一定要讓醫生給沈燼全方面檢查一下腦袋,別到時候折騰出個失憶來,指不定啥時候還能忘了她,那就太可怕了。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秋隨抿了下唇,耐著性子開口,“叫做洗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