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秋 作品

84、套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燼時不時就替她按摩小腹的功勞, 秋隨很難得的在例假第一天睡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覺,沒有再發生半夜被痛醒的經歷。

    她被手機鬧鈴吵醒後悠悠睜開眼睛,沈燼早就從早餐廳取了兩份早餐放在桌上了。

    秋隨戀戀不捨的翻身下床洗漱, 正想說沈燼這人精力還挺好, 幾乎一整晚沒怎麼睡, 除了眼底有點烏青外根本看不出絲毫倦意。

    但她轉念一想又還是保持了沉默, 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漱。

    沈燼這人, 昨晚只是斷斷續續替她按摩而已,倒也不算什麼。

    他這個人一向精力旺盛,折騰她一整晚之後也照樣神清氣爽起床上班,只剩下她有氣無力腰膝痠軟的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洗漱完又換好衣服後,門外傅明博突然扯著嗓子開始叫喚。

    “秋隨姐,”傅明博這回倒是沒再喊嫂子, 但餘下的話依然讓秋隨心驚膽戰的,“我表哥是不是在你房間啊,我剛剛去他房間沒找著他。”

    秋隨心口飛快的跳動。

    她和沈燼的關係在翻譯公司也算的是人盡皆知, 但是在大清早的看見沈燼衣衫不整的從自己房間出去,秋隨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不在, ”秋隨眼睫輕顫, 佯裝鎮定的反駁道,“你再去別的地方...”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咬住了唇。

    秋隨不敢開口,只能和傅明博隔著扇門對話。

    傅明博能聽見,沈燼自然也能聽見。

    他從身後摟住秋隨的腰, 炙熱的身體貼了上來,密密麻麻的吻緊隨其後覆上她敏感的耳垂和脖頸。

    秋隨呼吸一窒,覺得沈燼這人實在是大膽過頭了。

    秋隨被他撩撥的腿軟, 仰著頭輕喘,幾乎快要站不穩,全靠沈燼在後頭抱著才勉強站住。

    沈燼的聲線暗啞,貼著她的耳垂,急促的氣息中含著質問:“小白眼狼,昨晚還替你按摩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就翻臉不認人了?”

    秋隨咬著唇沒敢吭聲。

    傅明博似乎真的找沈燼有急事,見秋隨一再否認,只能轉身離開去其他地方找人。

    沈燼手機裡不停的傳來震動聲,他也沒管,壓著秋隨吻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鬆開桎梏。

    秋隨用了幾分鐘平緩呼吸,才仰頭委委屈屈的開口:“沈燼,我例假你怎麼還欺負我?”

    沈燼喘著氣,抵著她的額頭笑了笑:“早上起來,一看到你,就控制不住。”

    秋隨:“......”

    過了幾秒,沈燼忽地勾唇笑了笑,抬手溫存的撫了下她的唇角,又替她整理了下略顯凌亂的頭發:“出去吧。”

    秋隨走了幾步,又轉頭看向他,用眼神警告道:“我出去十分鐘後,你再出來。”

    沈燼像是被她氣笑了。

    他單手往後懶洋洋的撐在桌上,身上的深色睡袍因為方才的親吻鬆散了一些,此刻正沒個正形的歪著頭看她。

    “隨隨,”沈燼忍不住逗她,“如果被不知道我們關係的人看見我從你房間出來,一樣會懷疑的。”

    秋隨面色從容:“那你再晚幾分鐘出來,等我通知。”

    沈燼似笑非笑:“怎麼,金屋藏燼啊。”

    秋隨:“......”

    沈燼神情莫測,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意味深長問:“那你什麼時候給名分?”

    秋隨喃喃問:“什麼名分?”

    沈燼若有所思開口:“叫老公的名分。”

    秋隨微微瞪大眼睛,她瞅了沈燼一眼,突然覺得心跳的飛快。

    她咬了咬嘴唇,說不出話來,門外又響起幾道匆忙的腳步聲,像是在提醒秋隨要趕緊出門準備去會場工作了。

    秋隨目光落在沈燼身上,幾秒後,還是打開房門率先走了出去。

    沈燼似乎只是隨意的提了一句結婚。

    之後的幾天裡,他要麼就在自己房間裡忙著看文件,要麼就在晚上敲開她房間的房門,躺在她身側盯著秋隨在九月份的天氣裡喝溫水。

    日曆被翻到了離開江城的最後一天。

    秋隨結束翻譯工作,同俄羅斯商人告別的時候,俄羅斯商人依然笑著問了一個不久前問過的問題。

    “你和沈總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秋隨一愣,突然想起來幾天前,沈燼穿著睡袍,斜靠在桌邊,視線瞥向站在門框邊的她,隨意的說了一句——“給個叫老公的名分。”

    她垂眸出神片刻,回憶起那個畫面,還是止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秋隨下意識扭頭尋找沈燼的身影,俄羅斯商人像是看出了她的目的一般,慢悠悠替她指了個方向:“沈總在那呢。”

    她順著俄羅斯商人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沈燼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他個子高,側臉稜角分明,即使和身邊的幾名俄羅斯人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永遠是最獨樹一幟的那個人。

    秋隨盯著他看了片刻,唇角不自知的上揚。

    幾分鐘後,她收回視線,看向對面的俄羅斯商人:“工作結束了,請您喝杯酒?”

    俄羅斯商人挑了下眉,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沈燼身上,若有所思的看著秋隨,幾秒後,他點了點頭:“行,不過沈總特意說過你酒量不太好。”

    秋隨唇角又剋制不住的向上翹了翹,她扭頭歉意的說:“不介意的話,我以果汁代酒。”

    俄羅斯商人聳了聳肩,算是默認。

    會場負一樓就有一家清吧,下午的清吧人不算多,秋隨帶著俄羅斯商人找了個方便說話的吧檯坐著,又替商人點了杯伏特加。

    商人沒急著喝酒:“是想找我打聽沈總的事情?”

    陳述句的語氣,說了一句疑問句。

    秋隨也知道瞞不過對方。

    這名商人似乎和沈燼很熟悉,甚至於,對沈燼和她的關係,也早就一清二楚。

    秋隨坦誠的點了點頭:“沈燼應該和您提起過我?”

    商人眉梢微揚,喝了口伏特加,才滿意地咂了咂嘴:“提過。”

    他聲音是俄羅斯人一向的粗獷,說話來的話卻溫柔到秋隨心尖輕顫。

    “沈總說,”商人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回憶,“這是他一個捨不得讓對方難過的朋友。”

    秋隨下意識咬了下唇。

    她臉上生出微微的熱意,心跳的飛快。

    秋隨輕輕眨了眨眼睛,猜測問道:“當年,您從這麼多翻譯中選擇我做翻譯,是因為沈燼嗎?”

    “是,”商人承認的坦誠,“他對此做出的交換,是為你找一個備選翻譯,以免你出現第一次承接大型項目出錯,以及,投資我當時在俄羅斯的新興產業。”

    商人笑的坦然。

    秋隨卻有些笑不出來。

    她想起幾天前在申城的圖書館,她陰差陽錯得知,那件外語培訓班的幕後投資人是沈燼。

    就像現在一樣,過了許多年,她才從這位俄羅斯商人口中得知當年的真相。

    秋隨心底此刻柔軟的不像話,莫名生出了幾分心酸。

    那些漫長的歲月裡,她一直以為是自己一個人走過來的。

    走到此刻,回頭望過去,才知道,沈燼好像一直都陪在她身邊。

    以一種她不知道的方式。

    空氣安靜下來,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秋隨抿了下唇,又輕聲追問道:“那個時候,沈燼就會俄語了嗎?”

    “不會,”商人搖了搖頭,否認道,“他那時候還是用英文和我溝通。”

    秋隨心不在焉的喝了口果汁,她抬手看了眼手機時間,屏幕上前不久彈出沈燼的消息:

    她視線落在沈燼的那條微信上,耳邊響起俄羅斯商人回憶往事一般的陳述。

    “沈總在俄羅斯投資的第一個業務,就是我做得新興產業。”

    “我也知道,俄羅斯經濟不太行,所以沒什麼投資人願意在俄羅斯做投資。”

    “但是沈總不同。”

    “我原以為,沈總只是為了你,心血來潮投資了我,就會從俄羅斯離開,沒想到,他就好像是投資上癮了一般。”

    “在那之後,沈總還投資過很多個俄羅斯的公司,涉獵的產業幾乎囊括了你所能知道的全部產業。”

    “偏偏他這人眼光獨到,就算在俄羅斯這樣的地方,也從來都是屢投屢賺。”

    “再後來,我再遇見沈總,他已經會說一口流利的俄語了。”

    “我問過他,是不是因為要經常來俄羅斯參與投資會議,所以才特意學了一口流利的俄語。”

    “他只是笑笑沒說話。”

    “後來,我才知道,他投資參與的國家何止俄羅斯,還包括了西班牙,德國,歐洲......”

    “但是,他也從來不會特意花費時間去學習一門西班牙語,或者德語。”

    “我試探性問過,是不是為了他那位捨不得讓對方難過的朋友。”

    “他只是沉默著沒說話,悶頭喝了許多酒。”

    秋隨聽著,只覺得心口泛起濃烈的酸澀。

    這是她又一次,從外人口中,得知了沈燼的故事。

    她太清楚自己當年分手有多絕情。

    那時候,秋隨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理智又冷冰冰的機器人。

    為了高考。

    為了離開俞家。

    為了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天地。

    她做了十八年以來自認為最理智的決定。

    十八歲那年。

    她是個足夠對得起自己的人。

    唯獨,唯獨對不起沈燼。

    秋隨吸了吸鼻子,桌面上手機又傳來一陣震動。

    還是沈燼的消息,他大約是等了不耐煩了。

    沈燼:

    隔著屏幕,秋隨都能接收到呼之欲出的質問聲。

    她忽然抿唇笑起來。

    沈燼哪裡會不耐煩啊。

    這麼多年,他都默默等過來了,半個字也沒告訴她。

    秋隨拿起手機,一起結完帳,和老神在在有酒萬事足的俄羅斯商人匆匆告別,轉身朝門口跑去。

    十七歲那年互生情愫的人。

    十八歲那年被迫離開的人。

    二十七歲這年終於重逢的人。

    兜兜轉轉才終於明確心意重新在一起的人。

    她現在想跑著去見他。

    推開酒吧那扇玻璃門。

    沈燼正站在不遠處,看見她飛奔而來的身影,驚訝的挑了下眉,又很快停下腳步,張開雙手,穩穩的接住了飛撲進懷裡的秋隨。

    “膽子大了,”沈燼抬手懲罰似的捏了捏她的臉,“特殊時期還敢去喝酒?”

    “親戚昨天就走啦,”秋隨迅速搖頭否認,“而且我只喝了果汁。”

    沈燼微微挑眉,可能是想起秋隨工作的時候出門在外滴酒不沾的習慣,這才作罷。

    他摟著秋隨的肩膀往外走,一邊叮囑道:“明天一大早的飛機,吃完晚飯趕緊回去睡覺,明天要很早起來去機場。”

    秋隨回憶了下回申城的航班時間,在心底默默算了算自己明天一早要起床出門的具體時間,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乖乖的跟著沈燼回房間收拾行李。

    次日六點,江城機場飛往申城機場的航班準點起飛。

    秋隨被沈燼強硬的升了頭等艙,就坐在他身旁靠窗的座位。

    工作日的航班本就人少,頭等艙更是隻剩下三個人——

    最前排坐著一個女人,最後排坐著秋隨和沈燼兩人。

    秋隨側頭看向窗外,高空上層層疊疊的雲朵堆砌在一起,往下看是渺小到肉眼看不清的景物。

    空姐將餐盤端過來佈置好離開,秋隨往嘴裡塞了顆小番茄,又忍不住側頭看向沈燼。

    她凝望著沈燼鐫刻在心底都沒有絲毫忘記的側臉,輕聲開口:“阿燼。”

    沈燼扭頭直直看著她。

    “我們玩一個遊戲吧,”秋隨抿了下唇,伸手覆住他擱在小桌板上的手,“我問你答,不能撒謊。”

    沈燼大約是被這個無理的遊戲震驚到了。

    他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只能你問我答,不能我問你答?”

    秋隨理直氣壯搖頭,拒絕的乾脆利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