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邊 作品

第48章

    林欽禾看著自己的母親,牽起嘴角笑了下,聲音很平靜:

    “您可能不知道,我留在這個家裡的原因,從來不是樂樂,而是您。”

    羅徵音目光驟然顫動,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看到林欽禾已經轉身離開。

    陶溪回到週末空無一人的寢室,洗漱後坐在畫架畫畫,他聽從喬鶴年的建議,要參加一個名叫cac的美術大賽,這個比賽含金量很高,在國際上也有一定影響力,如果能拿到獎,對申請學校大有裨益。

    交稿截止日很近,陶溪已經畫得差不多了,但他盯著那幅畫思索了會,突然把畫架上的畫取了下來,然後換了一張新的空白畫紙上去。

    畫初稿將近半小時後,陶溪放下畫筆,用一塊白布將畫架蓋上,去洗了手,然後關了燈,爬到床上鑽進被子裡,睜著眼睛看天花板發呆。

    他知道自己在緊張不安。

    他已經做出了決定,要在林欽禾競賽結束後說出真相,可對於之後的未知,他卻不可抑制地感到膽怯。

    或許這叫做近鄉情怯,他與自己的親人之間橫亙了將近十七年的光陰,即使有血緣的牽絆,他也不敢篤信那些親人會很快接受自己。

    即使接受了自己,他要如何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家庭裡立足?

    楊多樂一定不會甘心回到他原本的家庭,那些養育楊多樂十幾年的人也一定不會輕易捨棄他,最後可能是他不得不和楊多樂在一個屋簷下扮演兄友弟恭的戲碼。

    這是最有可能的結局,但他能融入這樣的家庭嗎?

    陶溪深吸一口氣,在黑暗中打開手機屏幕,點開與林欽禾的微信框,想給林欽禾發信息,卻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陶溪最終關掉了手機屏幕,將被子蓋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在黑暗中閉上眼睛睡覺。

    他對自己說,如果融入不了,那就乾脆不融入好了,這十幾年他不照樣過來了嗎?

    即使沒有親人,他一個人照樣可以活得很好。

    何況他還有林欽禾。

    陶溪說服了自己,終於安下心來睡著了,卻一整夜都在做夢。

    他夢到十歲那年在奶奶家,陶樂忘了關水管的龍頭,水淹了奶奶裝著紅薯的地窖,郭萍知道後什麼也沒問地用一根竹藤追著打他。

    他痛得不得了,哭著喊媽媽,不是我,不是我。

    他跑到奶奶面前哀求她為自己作證,奶奶卻只抱著陶樂沉默。

    又夢到那天晚上在醫院裡,他悄悄躲在病房門外,看到自己的外公外婆坐在病床前,握著楊多樂的手,心疼地掉眼淚,一遍遍地輕聲喚著 “乖孫孫”。

    他想跑進病房,卻怎麼也進不去,只能在門外,對他們大聲喊道。

    是我啊,你們看看我,看看我。

    但外公外婆卻怎麼也看不到他,聽不到他的聲音。

    陶溪醒來時發現被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踢亂了,嗓子很痛,身上好像沒什麼力氣,他在床上掙扎了一會,還是在鈴沒響的時候爬了起來,快速地穿衣服洗漱,然後出去練英語。

    經過一晚的派對狂歡,第二天週一班上不少人都有些萎靡不振,一下課趴了一大片。

    陶溪也很困,還有些頭疼,但強撐著沒睡覺。

    撐了一個上午和中午後,陶溪覺得腦袋好像更疼了,他低頭在筆記本上整理上節課的筆記,突然感覺額頭被一隻手貼上,觸感有些冷。

    陶溪望向一旁,林欽禾收回手,皺眉看著他說:“你發燒了。”

    陶溪伸出手摸自己的額頭,感覺並不燒,便對林欽禾玩笑道:“可能是你的手太冷了,要不我給你捂捂?”

    林欽禾卻依舊神色嚴肅,起身走到講臺旁,對剛進來準備上課的周強說了什麼,然後走到陶溪身旁,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

    陶溪睜大眼睛看著林欽禾,他可不想翹數學課。

    “去醫務室。” 林欽禾語氣不容違逆。

    陶溪還是被林欽禾拖到了醫務室,近日寒潮猛烈,醫務室裡不少病號,噴嚏聲咳嗽聲不絕於耳。

    “是不是晚上被子沒蓋好?” 女校醫見怪不怪地問道,她給陶溪處理過傷口,和林欽禾算是熟識。

    陶溪坐在凳子上,夾著體溫計,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都多大的小孩兒了,還踢被子。” 校醫和藹地開了個玩笑。

    陶溪臉上有些掛不住,看了眼林欽禾,卻聽林欽禾嚴肅地問他:“沒在寢室開空調?”

    他搖了搖頭,說:“我不喜歡開空調,太乾了。” 其實是他覺得一個人開空調太費電。

    過了會,校醫看了下體溫計,對站在一旁的林欽禾說道:“37.8度,還好,燒得不高,我給他開點藥。”

    “需要請假回去休息嗎?” 林欽禾抬起手摸陶溪的額頭,對校醫問道。

    “不用不用!” 陶溪急忙搶答,他不想曠課。

    校醫覺得這兩個男生關係倒是好,但林欽禾有些太緊張了,她好笑地說道:“請假回家嗎?那不用,吃了藥,好好休息一下,注意保暖,應該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