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雀 作品

第22章 那只是一條狗

    離暗巷最近的寵物醫院也要七八百米,冉青莊一路狂奔,沒一會兒便消失在前方。我揹著琴,手裡還抱著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醫院時差點沒跪地上。,

    小貓左前肢骨折,一隻眼睛有些紅腫,但所幸性命無礙。小黑的傷勢卻要嚴重得多,醫生抱著進診室查看了會兒,便出來朝我們搖了搖頭,說搶救的意義不大。,

    小黑的眼睛是叫人用利器戳瞎的,腸子則是被人肛門裡塞了鞭炮炸出來的,醫生還在它體內找到了鞭炮的殘留物。,

    醫生建議給小黑安樂死,說如果不這樣,它可能還要痛上好幾個小時才會迎來死亡。,

    兩天前它還是隻快樂地搖著尾巴,整天跟著好朋友騙吃騙喝的小拖把狗。而現在,它只能虛弱地躺在醫院的診臺上,痛苦地等死。,

    它努力的想要生存,這個世界卻好像並不打算給它機會。,

    冉青莊像座雕像般靜立在那兒,似乎一時難以接受這個消息。我有些擔憂地輕輕拉扯他的袖子,他閉了閉眼,好半會兒才輕輕點頭,接受了醫生的提議。,

    我們被允許進到診室裡,見小黑最後一面。護士也抱著小貓來到診臺邊,向小黑告別。,

    兩隻小傢伙彼此間好像都有感應,小貓將臉捱到小黑嘴邊,輕柔地用鼻子拱了拱它。好像在問,你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小黑狗虛弱地伸出舌頭,最後一次舔了舔小貓的臉,隨後便躺在那裡沒了動靜,只能通過皮毛微弱的起伏判斷它還有氣息。,

    醫生拿著注射器走來,裡面已經注滿藥水。,

    將注射器對接上留置針,醫生道:“你們準備好了,我就推了。推下去之後它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再也不會有痛苦了。”,

    我去看冉青莊,由他做決定。,

    冉青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黑捲曲髒汙的被毛,接著緊握成拳,垂在身側,緩緩吐出兩個字:“推。”,

    藥水順著針管注入小黑的身體,只是幾秒,皮毛的起伏消失了,小黑死了。,

    護士懷裡的小貓突然掙扎著躍到了診臺上,看了看小黑,抬頭朝冉青莊長長喵了一聲。,

    並非尋常貓咪柔軟的叫聲,而是帶著不解,帶著不滿。,

    它不明白,為什麼小狗的氣息消失了。,

    “它死了。”冉青莊告訴它。,

    小貓坐在小黑身邊,不再叫喚,不知是不是理解了冉青莊的意思,開始低頭舔舐小黑背上的捲毛,像在替它做最後的清理。,

    乾乾淨淨可可愛愛的來,也要乾乾淨淨可可愛愛的走。,

    最後我和冉青莊找了塊空地把小黑給埋了,埋好後冉青莊就讓我回家去。我問他小貓以後怎麼辦?他想了想,說等小貓好了,會把它帶回家。,

    “昨天奶奶說,我可以收養它們了。”,

    心間一緊,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嘆一句天意弄人。,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充滿不必要的戲劇化,以及堆疊的厄運。,

    我爸那件事上如此,冉青莊這件事上同樣。,

    我以為這事就到這裡了,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虐殺小黑的是誰,而就算知道了,拿對方也沒有辦法。,

    沒想到幾天以後,事情又出現新的變化。,

    學校裡開始流傳一段虐狗視頻。拍攝者綁住小狗的四肢和嘴,用著令人髮指的殘忍手段依次戳傷小狗的兩隻眼睛,又將一個個小炮仗塞進小狗肛門,隨後點燃。,

    視頻只有三分鐘,全程充斥著狗的慘叫以及施虐者的狂笑。期間有隻小貓衝過來,被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了。能看出施虐者不止一個人,但因為視頻經過了加速,並不能從聲音上分辨他們的年紀和性別。,

    這樣的視頻或許會在網上流傳,會在社會上流傳,可為什麼會在一群高中生間流傳開?,

    因為視頻裡的小狗是小黑,也因為在視頻的最後,畫面中只出現了零點幾秒的校服一角,屬於南職。,

    宏高與南職是世仇,這在我入學前便已是定局。,

    兩校學生多有摩擦,也是每屆都會有的事。無視仇怨成為情侶和朋友的不是沒有,但總要受點白眼。,

    如果說之前兩所學校只是互看不順眼,那到高三這年,就有了點勢同水火的調調,而這個調調的發起人,就是冉青莊。,

    既然不知道垃圾是誰,那就整個學校劃入垃圾的範圍。兩所學校火藥味逐漸加重,一觸即發。,

    老師不止一次地找冉青莊談話,讓他不要惹事,他表面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卻依舊我行我素。,

    然後我就認識了兆豐。,

    我不太記得為什麼會突然成了他的補課老師,但從某一天起,放學後他就會來學校找我,偷偷地翻進學校,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坐在冉青莊曾經坐過的位置,勤學好問卻要勝過冉青莊百倍。,

    那時候他就愛染頭髮,但沒有現在高調,染的是亞麻色。,

    兆豐比我小一歲,也算是南職的風雲人物,在他們那個年級很說得上話。,

    宏高對南職是避而遠之,南職卻不一樣,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並不把宏高的敵意放在眼裡。,

    兩所學校在必經路段上有所重疊,有時候兆豐遇見我,遠遠就會跑上來與我打招呼。久了冉青莊那邊也聽到風聲,來找我算賬。,

    他寒著臉將我叫出教室,又拉著我進廁所,反鎖了門,問我和兆豐是怎麼回事。,

    “我們就是……朋友。”,

    “朋友?你和那種垃圾做朋友?”冉青莊不敢置信地瞪著我。,

    他的用詞多少讓我有些不適,兆豐很用功,一直想考個好點的專科學校,不是他口中的垃圾廢物。,

    “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我向他解釋,冉青莊卻像個獨裁的暴君,聽不進任何諫言。,

    “和他斷絕來往。”他命令道,完全不給我第二個選擇。,

    我震驚於他的專制,畏懼於他蠻橫的態度,但總覺得他不至於對我動手,還是大著膽子拒絕了。,

    “不要。”,

    話音剛落,一道凌厲的拳風擦著我襲向身後廁所隔板,發出一聲巨響。,

    我微微睜大眼,呼吸都有一瞬的凝滯。,

    “我再說一遍,和他斷絕來往。”冉青莊沉聲道。,

    這不是打商量的態度,他完全是想用暴力鎮壓我。,

    我眼睫輕顫,嚥了口唾沫,問他:“如果我不呢?你沒有權利限制我和誰交朋友。”,

    他收回拳頭,用一種彷彿不認識我的眼神打量我。,

    “你不?”他腔調古怪地吐出兩個音節,漆黑的眼中一片冷凝。,

    我瑟縮了下,雙唇囁嚅著,總覺得那拳頭再落下,就不是打在身後的板子上了。,

    “你聽我說,他其實……”,

    “誰把廁所門鎖了?快點開門!怎麼這麼沒有素質?別人還要用呢!”,

    突然響起的拍門聲打斷了我要說的話,冉青莊掃了眼門的方向,再與我對視片刻,走過去開了門。,

    門外的人一見是他便立即噤聲,大氣都不敢喘的模樣。,

    “不是上廁所嗎?去啊。”冉青莊將門拉得更開。,

    那人慌慌張張進來,見到我,眼裡閃過絲驚訝,但腳下步伐半分不停,逃也似鑽進離門最近的一間隔間,下一秒就將門鎖死了。簡直像背後有什麼兇猛的野獸在追趕。,

    此時的環境已經不適合再交談,冉青莊最後又看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大步離去。,

    這事不可能就這樣結束。,

    我心裡有這樣的預感,但不知道它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爆發。,

    戰戰兢兢度過一週,我儘量躲著冉青莊,就怕和他再起衝突。,

    兆豐一如既往放學後會來學校偷偷找我,我也不是沒想過換個地方補習,但他說他是住校的,要是不介意,倒也可以去他們宿舍,只是人很多,氣味也不怎麼好聞。,

    我想了想,只得作罷。安靜,敞亮,還近,的確沒有比我們學校更好的補課地點了。,

    然後,我們就被冉青莊發現了。,

    我不知道他在門外看了多久,但當他一腳把教室門踹開的時候,我和兆豐都嚇得半死。,

    兆豐抓起自己書包就想跑,躍過一排桌椅才發現後門被廢棄的舊講臺堵得死死的。,

    冉青莊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死人。雄獅不會允許自己的領地裡出現別的雄性,發現了,就攻擊。,

    糟糕了。,

    我站起身,擋在他和兆豐之間,明明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面對他卻很心虛。,

    “你們在做什麼?”他雙手插在褲兜裡,門神一樣立在教室門口,視線從兆豐身上緩慢移到我身上。,

    我一激靈:“補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