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不是木偶 作品

2012

    “大哥!”蔣亞那邊非常安靜,“你們他媽的人呢!”

    “在路上了。”

    “怎麼這麼慢啊!菜都上齊了!”

    “你餓了就先吃點。”

    “那多不好意思,嘿嘿。”

    “掛了。”

    “哎——你們快點!”

    他們原本打算吃完飯再去江灘看煙花,然而李月馳和田小沁回得遲,肯定趕不上晚飯了。蔣亞便提議到江灘再吃,他說他知道一家江景飯店,可以邊吃飯邊看煙花秀。

    “得了吧,”安芸說,“都這會兒了肯定沒位置。”

    蔣亞趾高氣昂道:“那飯店老闆是我爸哥們的哥們。”

    結果還真給他訂到了位置,江景包間,甚至有個小小的陽臺。

    唐蘅把手機揣回兜裡,悄悄打量李月馳的側臉。幾天不見,他覺得李月馳的臉頰瘦了一點,也許因為下鄉太辛苦。四周都是人,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李月馳。

    從剛才見面到現在,連一個擁抱的機會都沒有。

    李月馳略微偏頭,對上唐蘅的目光。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挑著眉毛笑了一下,好像在說,你怎麼又偷看我?

    唐蘅也笑了一下,心想反正也被發現了,便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地鐵行駛到江漢路站,幾乎所有人都下車了。其實這是唐蘅第一次到江灘跨年——以前跨年的時候,他要麼和蔣亞安芸在酒吧演出,要麼窩在家裡睡覺,他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

    “操,”唐蘅聽見安芸的低罵,“太誇張了吧。”

    從來沒見過地鐵站有這麼多人……放眼望去都是年輕人,穿著各色的棉襖大衣,密密麻麻地湧向出口。安芸抬手攬住田小沁的肩膀:“小沁你跟緊我啊。”

    唐蘅腹誹,老安倒是很會趁人之危。可惜他和李月馳就不能這樣,雖然人群擠成黑壓壓的一片,但兩個男生摟在一起,還是太奇怪了。

    李月馳忽然說:“唐蘅。”聲音低低的。

    “嗯?”唐蘅第一反應是,他不會也要摟我吧?整個人倏然緊張起來。

    李月馳抓起唐蘅的右手,插.進他自己的口袋。

    口袋裡放了一串鑰匙,涼冰冰的。地鐵站裡的人像下餃子似的一個挨著一個,所以大概沒人會在意他們垂下的手。唐蘅在李月馳的口袋裡輕輕撫摸,指尖觸到的第一枚鑰匙是他宿舍的鑰匙,黃銅色,很舊了;第二枚鑰匙是他們出租屋的鑰匙,夏天時配的;第三枚鑰匙是唐蘅的自行車鎖的鑰匙,細而長。

    唐蘅輕聲問:“這幾天怎麼樣,順利嗎?”

    “挺順利的。”

    “想我了嗎?”

    李月馳點頭,隔著薄薄的衣兜,在唐蘅手上捏了一下,像是在說“別鬧”。

    等他們到達飯店的時候,煙花秀當然已經開始了。出乎唐蘅意料的是,林浪也在。

    “小唐!”林浪很熱情地拍拍唐蘅的肩膀。

    “好久不見。”唐蘅說。

    “對啊,這不年底了嘛,真的忙死個人!”

    唐蘅想說既然很忙那你為什麼會來,知道這話不客氣,便憋著沒有說。蔣亞長手一揮,招呼道:“趕緊開吃吧咱們,餓死我了。”

    “哎,是,”林浪坐在他身邊,“我跟著藝人吃一個月雞胸肉了。”

    “這麼慘?”

    “那沒辦法呀,”林浪說,“總不能人家吃雞胸肉,我在旁邊吃水煮魚。”

    “那林姐你多吃點!這個,他家清蒸武昌魚一絕。”

    “好的好的,”林浪笑道,“你們多吃點,還長身體呢,我是老胳膊老腿啦。”

    大家的確都餓了,吃得風捲殘雲。過了一會兒,唐蘅起身說:“我去打個電話。”

    出了包間,唐蘅問門口的服務員:“在哪結賬?”

    對方微微一笑:“您這桌已經結過了。”

    “誰結的?”他們聚餐時向來沒有搶著結賬的習慣。

    “那位女士,就是穿灰色大衣的那位。”

    唐蘅說:“我知道了。”

    一行人走出飯店,林浪披上大衣,對他們微笑著說:“我先回酒店啦,你們玩。”

    蔣亞“啊”了一聲:“林姐你不和我們一起跨年?”

    “還有點工作沒做完,”林浪走向安芸,“小安,讓我記一下你的電話號碼吧?”

    安芸便把號碼報給她,林浪攥著手機衝眾人揮了揮手:“回見嘍。”

    林浪走了,蔣亞點起支菸:“剛才憋死我了。”

    安芸瞪著他:“你難道……她得三十多了吧?!”

    “靠,你他媽想哪去了!”蔣亞連忙說,“我這不是當著外人的面,講講素質麼。我跟你說,那天林姐在lil看了咱們的表演,挺感興趣的——你懂我意思吧?”

    “哇,”田小沁驚呼,“她想籤你們?”

    “低調,低調,”蔣亞的嘴角都咧到腮幫子了,“她說先看看我們的比賽結果。”

    “真的假的,”安芸的神情有些茫然,“聽了咱們一首歌,就想籤咱們?”

    “那說明咱們唱得好唄!”蔣亞笑嘻嘻道,“主要是咱唐蘅唱得好,那天那首《南方》,絕了。”

    唐蘅心裡原本就不痛快,蔣亞提起《南方》,又令他想起那天晚上和李月馳吵架。唐蘅心說,蔣亞這個缺心少肺的傻子。

    “好了,這事回頭再商量,”安芸拽拽蔣亞,“咱們往前走吧。”

    飯店的位置略有些偏僻,雖然能看見江灘,但並不位於人群聚集的地方。他們順著沿江大道步行,前方是煜煜生輝的長江二橋。這樣的盛景的確少見,兩岸高樓的led屏全部亮起來,金色、紅色、白色交相輝映,數艘閃閃發光的遊艇緩慢行駛在江面上。各色煙花於夜空中綻放,長江江面像一面黑色的鏡子,倒映出高樓的燈光、遊艇的燈光、長江二橋的燈光,以及朵朵飽滿的煙花。

    他們走進沸騰的人群,到處都是歌聲、樂聲、歡呼聲,雖然寒風凜凜,但彷彿大家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也並不覺得冷。

    唐蘅忽然想起上次來這裡,也是他和李月馳,夏天深夜的江邊幾乎沒有人。那天晚上,李月馳說,我不是同性戀。所以他從江灘逃之夭夭,然後暈車,嘔吐,半夜從岳家嘴走回漢陽大學,真是狼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