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9、第十九章

    理論上來說,夜間開營寨門是頗為忌諱的事,而且進出皆需口令。

    但這群西涼兵不需要。

    ……因為他們那個難以模仿的西涼口音,自己就是高級防偽口令。

    “又來?!”士兵驚呼,“還剩了幾個?”

    【你學會說西涼話了嗎?】黑刃冷不丁問了一句。

    【我需要學西涼話嗎?】她淡定地回了一句。

    伸出五根手指,高高舉起,比了一比,在士兵罵罵咧咧的背景音裡,不留身與名地離開。

    附近的村莊被毀,十里之內是斷然沒有人煙的。

    城門也已關閉,要等到卯時才能開啟。

    對鹹魚來說,這其實也不算什麼,她既不怕凍,也不怕黑,有一百種在荒原上過夜的辦法。

    但現在一拖三就很麻煩,尤其初冬時節,天氣已經變得十分寒冷,不生火這麼在外面待一夜,凍不死也要凍出肺炎來,在沒有抗生素的漢朝,這兩種發展都差不多一回事。

    但是不確定西涼兵會不會騎馬追出來的前提下,在城外生火也不太對勁。

    “郎君可有什麼去處?”兩名婦人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眉娘也十分期待地看著她。

    她思考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了兩張餅子,“你們先把餅子分吃了。”

    “……然後呢?”

    然後?

    她拍拍手,“跑起來啊!”

    哪怕是冰天雪地,只要你一直跑,你就凍不死。

    二戰時被送去西伯利亞挖土豆的德國俘虜走著吃,站著睡,每睡15分鐘醒來運動運動再繼續睡,保命秘訣就是“生命在於運動”。

    但三個婦人很顯然不太樂意這麼做。

    烏雲遮月,田間荒蕪,白日在土路上走本來就磕磕絆絆,何況是大半夜在田地裡搞競走。

    “我們不能拾點柴,生個火嗎?”婦人甲小聲提出請求。

    “不行,”她說,“你看這附近,半點菸火氣都沒有,你生起火來,豈不是令西涼兵察覺?”

    “也未必就會追出來啊。”婦人乙也小聲附和了一句。

    “說得對,但是萬一追出來,你們跑得過西涼騎兵嗎?”

    眉娘沒吭聲,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才悄悄問了個問題。

    “郎君何以對荒野如此熟悉呢?”

    ……這個問題有點麻煩,她想想該怎麼敷衍過去。

    似乎察覺到她不想回答,眉娘又問了下一個問題。

    “那時的城外,亦是如此嗎?”

    這次換另一名婦人回答了她。

    “自然不是,現下可入了冬,家中翁姑年長,不耐寒冷,入夜必要燒一個炭盆。那點光亮雖不夠做針線,可是從外面看去,家家戶戶的窗子裡都透出一兩分炭火光亮,照著心中可暖了。”

    還有偶爾驚起的犬吠,父母叱責孩子頑皮,婆媳拌個一兩句嘴,都是夜晚時能在村口聽到的聲音。

    而今軍營附近的幾個村落都不見了,那些聲音也再也不聞。

    只有遠遠的一兩聲嗚咽,以及暗處幽幽的綠光。

    “那位娘子……又會如何?”那個住在附近村落的婦人又開口問了。

    不如何,一個忍飢挨餓的平民婦人想要刺殺經年累月在馬上廝殺的武將,成功概率不能說沒有,但肯定高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