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7、第十七章

    農曆九月,又稱暮秋,地面逐漸開始結霜,早晚越來越寒涼,再加上之前數次大疫的前車之鑑,柴火木炭的價格開始緩步上升了。

    除了那些癱在城根兒下曬太陽,能不能活過冬天全靠運氣的流浪漢之外,正經過日子的人家是要早早將柴火儲存起來的,家中漢子勤快些的,便去鄉下買好運進城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比如孔乙己那種,就去市廛上買現成的。

    冬天的院子自然是種不了什麼東西的,正好可以堆起柴草,用防水的油布蓋上,省得受潮。

    美中不足是這種柴草堆特別易燃,要是放在現代,一條街都是消防高危區域,連井口為了防止井水結冰,都要蓋上草堆。

    然則薛定諤的火災總比板上釘釘的受凍要強,因而大家還是要忙忙碌碌,拉柴草回來。

    但是現在大家輕易不敢出城了。

    最早進入雒陽,準備替大將軍何進分憂,剷除十常侍的幷州刺史丁原同太尉董卓拉開陣仗,對峙起來了。

    大家的兵營都在雒陽城郊,再算上何進何苗被殺後,群龍無首的西園禁軍,城中人心惶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總有人孤身出城後再沒回來,也有商隊進出城時,遇到軍隊打劫,被收繳個傾家蕩產。

    前者大家議論紛紛,除去捲款跑路外,也說不定是被捉進了軍營,成了苦役;

    後者雖也不正常,無論幷州還是西涼兵馬,在雒陽人看來都如蠻夷一般,總得忍一忍,待風波平息,候著他們各自離去,才算重歸太平。

    普通百姓比較關心待他們離去時,還來不來得及囤乾柴;

    肉鋪比較關心待他們離去時,究竟還能不能交還那個記賬的夥計。

    鹹魚拎了一副簡單清洗過的豬肚,準備回家研究怎麼吃時,隔壁眉孃家正熱鬧著,引了街坊跑來看。

    兩個酒坊的夥計拉了一車柴火,正往院子裡運。

    看枝條上顫巍巍的松針就知是上好的松木,放在院裡晾晾乾之後,不單能生火做飯當柴燒,裡面的松油提煉出來,還能纏幾個火把留著應急,便宜極了。

    ……就是周圍街坊的目光不太友善。

    平日裡見了

    她經常會假裝沒見到的街坊阿姨,今天十分熱情地招了招手。

    “小哥可買柴了?”

    她抓抓頭,“還不曾。”

    “這一車柴,若去市廛上買,豈不要幾百錢?”阿姨撇撇嘴,“還是松木的!快不要一千錢了!也就她能運得進來。”

    話音落了,她看看阿姨,阿姨看看她。

    察覺到阿姨需要一個捧哏的,鹹魚連忙又問了一句,“眉娘子竟有什麼門路不成?”

    “說是有位西涼軍中的都尉時時去酒坊喝酒,頗照顧她。”阿姨嗤了一聲,“當初他們入城時,你可見了?跟羌蠻鬍子有什麼區別?那樣的人,她竟也能彎得下腰去奉承!”

    呃,這句該怎麼捧?

    “來的都是客,”她委婉地說道,“你我這等小老百姓,拿那些西涼兵又有什麼辦法?自然是儘量奉承著,平安無事為上。”

    阿姨瞥了她一眼,還有點不太友善。

    “呵呵,”她發出了一聲冷笑,“誰讓咱們東三道上,只出了這一個美人兒,自然多憐惜些。只是陸小哥也當警醒些,別為了那等女人,到時倒真同西涼兵起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