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626章 第二十五章



使節團帶著紛紛灑灑的粗麻纖維, 進入了下邳城。




這個場景就特別壯觀,特別熟悉, 說得不恭敬一點, 還以為是下邳行宮中這位天子沒活到東漢皇帝的平均壽命,某些雒陽人民隔三差五司空見慣的活動又復刻了呢。




不過沒到一日,下邳人民就放心了。




這些西涼士兵雖然披麻戴孝, 但誰也不是真心為可憐的正使哭喪, 當軍官帶著他們離開城郊的軍營時,人人都不忘記懷裡揣著一把錢, 人人都不忘記把粗麻布脫下來捲一捲,扔進鋪蓋卷深處。




酒坊客舍喜笑顏開, 市廛的商賈也大賺了一筆,他們一邊歡欣鼓舞地數著錢, 一邊偷偷鄙夷這群西涼土狗——就是西涼土狗!這麼便宜的濁酒都沒喝過!這麼家常的炙羊肉都沒吃過!這麼樸素的絲帛都沒見過!真沒見識!算了!看你投緣,這匹素帛只要一千五百錢!




老實的土狗耷拉下耳朵, 一臉可憐的模樣。




不老實的土狗雖然也假裝耷拉下耳朵, 眼睛裡就迸出了兇光。




——他們瞧不起咱們呢!要不, 給他們點厲害嚐嚐?!




——可這是天子腳下!




——天子怎麼了!天子當初不也是在咱們西涼將軍手裡討生活?




——可天子是被劉備陸廉護著的!你不怕天子, 也不怕陸廉嗎?




提起這個名字, 他們的耳朵就真耷拉下來了。




她好像沒有變呢!他們偷偷地說。




初平三年的長安之亂,那個一人一劍守長安的劍客, 不就是她?




……似乎是她,但她那時已經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劍客模樣, 怎麼現在還大差不差?




……最關鍵的是, 要真是她的話,孟起將軍哪來那麼大的臉當她的阿兄啊。




“阿姊。”




陸懸魚一口水就噴出來了。




馬超坐在下首處,腰桿倍兒直, 低眉斂目,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除了那個高得特別有存在感的鼻樑之外,就只能看到黑漆漆的眉毛。




司馬懿撇撇嘴,但不吭聲。




諸葛亮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湯。




隔著簾子,能看到院中有人在拿長杆打蟬。




她仔細看看,發現除了幾個小的之外,還有一個大的。




再仔細看看。




……哦,是張遼。




“那個,”她坐得也很端正,但還是抽空用腳摳摳席子,“咱倆其實非親非故的……”




馬超還是低眉斂目,硬是沒好意思把那聲“兄”給坐實了。




“我與樂陵侯,一見如故,故而以阿姊相稱。”他說。




長杆忽然打在簾子上,發出了“砰!”的一聲。




“失手了!”阿草嚷嚷。




“下次就不會失手了。”張遼的淡定聲音傳了過來。




諸葛亮捧著茶碗的手微微顫抖。




司馬懿左右看看,開口道,“孟起將軍這兩日在下邳所見如何?”




……話題被非常生硬地轉了一個彎,好在馬超不在乎。




“這裡很好,很繁華。”他說,“我給將士們發了不少犒賞,讓他們可以多采買些東西帶回去給父母妻兒。”




“孟起將軍體恤士兵,真是少年將才。”司馬懿還是笑眯眯地。




“非我體恤士兵,”馬超說,“實在是下邳城有平原公,有阿……”




簾子外面打蟬的人好像將長杆遞給了阿草,換了一柄也很長,但明顯沉重許多的長桿狀物體。




……陸懸魚假裝沒看見那個長杆頭上裝著寒光凜冽的槊尖,但馬超懸崖勒馬,關鍵時刻想一想,又改口了,“有樂陵侯。”




“將軍知天時,明地利,通人和,”司馬懿還是笑眯眯地,“少年將才。”




馬超把那張小臉抬起來,很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