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第二百六十一章
當它們跑起來時,馬蹄是沉重的,同時又是輕盈的。沉重在它們身上的負擔,輕盈在它們此時的體力。
而張遼的騎兵正好相反。
這支幷州騎兵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許多戰馬傷勢未愈,現在又被帶上了戰場。
它們當中有些跑起來略跛,有些在加速時喘得厲害。
它們還沒有變成老馬,但已經開始加速燃燒自己的生命。
張遼的騎兵也是如此,身上尚有傷未愈,俯下胸膛時有傷口崩裂,鮮血滲出,漸漸染紅鎧甲內襯,他們一樣察覺不到。
有風裹著他們,推著他們,向著他們既定的目標而行。
有拱衛中軍的輕騎兵向他們而來,有弩手張開機括,有人中箭,也有戰馬中箭,而後有人從馬上滾落下來,滾落在漸漸泛出一抹綠意的泥土裡。
但更多的輕騎兵已經衝到那支被馬鎧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兵馬面前!
馬槊撞上鎧甲,戰馬撞上另一匹戰馬,有人被撞下馬,也有馬被撞翻在地。
但輕騎兵的馬尚可翻身努力爬起來,披了馬鎧的戰馬卻無能為力,保護它的鎧甲在這一瞬變成了桎梏它的枷鎖。
有人大聲呼喝,向後面的騎兵示警。
有重騎兵繞行,有輕騎兵撲上來救援,有冀州人在扶起自己戰馬時被幷州人一刀剁了頭顱,有幷州人想要重新上馬卻被冀州人一槊從後背刺穿到前胸。
當然,所有人都不瞎。
有幷州騎兵想要圍堵馬鎧兵的統領,自然有人也就看到了那面跟著黑馬武將馳騁拼殺的大旗。
——他們都看到了對方騎兵中那個鎧甲格外不同,盔上有纓的人。
——殺了高幹,馬鎧兵就失去了統領!
——殺了張遼,哪怕同歸於盡,這份榮耀也能讓自己天下聞名!
他們正是如此一層裹著一層,像流動的血,凝結的風,在這片平原上為了各自勝利而纏鬥在一起。
鉤鐮營正是在那時得以重整陣線,令第四排第五排的士兵向前,漸漸向外擴散,用人肉重新築成了這道拒馬線。
袁紹的中軍也正是此時開始漸漸圍上來的。
已經被衝散的士兵尚需時間回到自己營的陣中,但冀州軍的中軍如此厚重,除卻被衝散的部分,尚有陣容齊整的兵馬,有金鉦戰鼓,有令旗高呼,在片刻之後,他們又向她而來了。
陸懸魚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
袁紹的大纛離她還有百餘步的距離。
即使在這樣危急時刻,仍然一動未動,而在她的敵友當中,無論是曹操孫策,還是自家主公,決勝之戰打到這個地步,他們都是有親臨戰陣,抄傢伙跟她決一血戰的勇氣的。
這甚至不是莽撞,不是武夫的一腔血勇,而是到了這種境地,智謀與心機都已經失去了效力!
她所能倚靠的,是她的士兵,袁紹也是如此。
他必須將大纛前移,必須同他的本部兵馬在一起,必須手持長劍,振臂高呼,給他的士兵無窮的力量和勇氣。
但他什麼都沒做。
因此中軍的反應總是慢了一拍,來阻擊她的兵馬也總是以千人為單位。
千人一營,為一小陣,有校尉統領,也是最靈活的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