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她是個粗看完美無瑕,好出奇兵,細看又有些平庸中正的將領。
每一仗都會贏,但回憶起來,那些出奇制勝都並不令人驚駭。她的主力很少鑽隙迂迴,很少分兵,很少用水火,即使用那些奇計,多半也是她麾下武將所為——譬如高順燒繁陽。
她所倚仗的,除卻她自身武藝之外,就只有太史慈的青州軍,張遼的幷州軍。
沒什麼稀奇的,打不出冠軍侯那樣的戰績,但就是一次也沒敗過。
甚至數次即將中軍覆滅,潰不成行時,陸廉總能穩住最後的陣線。
浮屠教徒說,她身上真的有諸天神佛庇佑——其中有個曾親見陸廉的浮屠僧尤其篤定,口口聲聲說在她的頭頂見到過佛光。
但這是不可能的,牽招想,她不曾被擊潰,只是因為她有不被擊潰的本領。
而他今天必須擊潰她。
當他出徵時,明公沒有什麼要囑託他的話語,也沒有額外賞賜他的東西。
明公將那件血衣脫了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交給了他。
——那上面沾滿了烈士之血!
審配就是靠著一腔孤勇,一腔壯烈,才救下了鄴城!
而他在明公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明公的身體快要支撐不住了。
沒有下一場決戰了。
明公對他的提拔與賞識只能到這裡了,因此要求他必須就在今天,以同等的忠誠回報!
當喝下明公賞賜的那盞酒時,牽招心裡還有許多紛亂的東西,比如明公的病,比如周遭人的目光,比如陸廉的堅韌與強大。
但當他穿著審配的血衣,策馬前行時,他心中所有的紛亂都消失了。
那個傲慢又倔強的老頭兒似乎當真走在他的前面,身影筆直,如同一柄出鞘的長劍。
兩軍交鋒,沒有任何花樣。
牽招不再分兵去攻打她的大營,也不去攻打柘城,前軍一萬,左右各五千,這兩萬兵力甚至沒有任何試探,徑直地撲上來。
這正好是她所能調度的,有戰鬥力的兵力的上限。
雙方的士兵長著不同的面孔,但又像長著相同的面孔,混在一起之後,扭曲成了同樣模糊的一張臉。
他們怒吼著,咆哮著,聲嘶力竭,區別只在於對面需要一步步向前,撕開陣線,而她的軍隊則取守勢,只守不攻。
牽招的攻勢很凌厲,她的士兵因此漸漸後撤了幾步,但陣線維持得還很穩。
她目不轉睛望著這一幕,身邊有人不安地動了動。
“怎麼了?”她問。
“彼軍中軍軍容甚整,”諸葛亮聲音很低,“不見有何異動。”
“剛打起來,”她很自然地說道,“能有什麼異動?”
“大將軍不是說,袁紹軍營嘯剛平,立刻決戰,必有蹊蹺?”
“是沒錯,”她說,“可到底有什麼蹊蹺,對面為什麼要讓你看出來呢?”
小先生暫時陷入了沉思,而她的目光掃向另一側的張遼。
張遼離她很遠,正在一群騎兵中間門,但仍然敏銳地接收到這個眼神,轉頭衝她笑了笑。
今天的張遼也同任何一天沒有什麼不同。
弱者在面對強者時,大部分情況下是沒什麼機會的。
只要對面不降智,天時地利人和方面自己也沒佔什麼決定性的優勢,那就是隻能蟄伏。
但也不意味著完全沒機會。
比如說從冀州軍選了今天出來打仗,再比如說前軍完全不做任何掩飾,擺出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架勢,種種跡象都很蹊蹺。